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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不良帅令
    卯时三刻,万年县衙后巷静悄悄的,青砖地上结著一层薄霜,踩上去嘎吱嘎吱响。张仪騫蹲在墙根,百无聊赖地数著蚂蚁,腰间的黑葫时不时发出“叮噹”声,就像在闹脾气。他嘟囔著:“这破衙门比流沙河的水牢还阴森,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有点乐子。”
    秦劲在一旁看著好笑,用横刀柄轻轻敲了敲张仪騫的后脑,说道:“《唐六典》卷三十里可写著呢,不良人衙门就得『深藏市井,不显於形』。你以为这是醴泉县的勾栏酒肆,热热闹闹的?”说完,抬脚踹开那扇斑驳的木门。这门一看就有些年头了,被踹开的瞬间,一股霉味裹挟著陈年卷宗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里,二十盏长明灯悬在蛛网密布的房樑上,灯火被穿堂风吹得左摇右晃,在青砖地上投出鬼爪似的暗影,看著怪嚇人的。林晴儿小心翼翼地踮著脚尖绕过满地墨跡,冷不丁踩到个滑腻腻的东西。铜钱蟒“嗖”地一下衔著那东西游到她掌心,她定睛一看,竟是半截泡发的断指,指甲缝里还嵌著暗红碎屑,嚇得她差点叫出声。
    这时,一个佝僂老吏从案牘堆里探出头来,嘴里喷著酒气,含糊不清地说:“这是贞观十九年鬼市屠夫案的证物。当年那傢伙专割胡商手指炼『点金术』,后来被张公瑾大人用铁蒺藜锤碎了天灵盖。”
    张仪騫一听,来了精神,立马掏出黑葫抵住老吏咽喉,佯怒道:“您老指甲缝里的五石散,够判三年流刑了吧?《唐律疏议》卷十八可写得明明白白,官署藏毒该当何罪?”
    老吏还没来得及回答,值房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紧接著,二十名灰衣不良人押著赵老六等人鱼贯而出。为首的疤脸汉子扬起青铜烙铁,大声喝道:“私启白骨缩地阵者,当受黥刑!”说著,烧红的“敕”字印就要往赵老六脸上落。
    秦劲眼疾手快,横刀一下子插入铁印与赵老六皮肉之间,说道:“贞观七年詔,非常之时可行非常之法。醴泉不良人用缩地阵救过三百灾民,这事……”
    “非常个屁!”话还没说完,一阵阴风骤起,九盏长明灯齐齐熄灭。青砖地上浮起北斗七星状的血纹,张巡踏著天枢星位现身。他身著緋色圆领袍,上面的獬豸纹在暗处泛著金光,手里的判官笔点在秦劲眉心,冷冷地说:“白骨缩地阵乃袁天罡借黄泉道所创,每用一次折寿三载。赵老六,你可知罪?”
    赵老六嚇得抖如筛糠,结结巴巴地说:“卑职……卑职就是想带张兄弟见见世面。”
    “世面?”张巡冷哼一声,笔锋转向西墙的舆图。牛皮图上钉满了红蓝小旗,朱雀大街的位置还插著枚滴血狼牙。他接著说道:“八月初八寿王妃生辰宴,五姓七望囤火油於永兴坊,粟特商会藏弩机於西市,范阳卢氏更在醴泉坊地下埋了三百斤蛇盘国雷火弹。这就是你要见的世面?”
    正说著,值房樑柱突然震颤起来。林晴儿的铜钱蟒“嗖”地窜上房梁,从雀替缝隙里叼出个机关木雀。打开一看,鎏金雀腹中藏著刻了一个“卢”字的镜子。
    张巡脸色一沉,剑指一捏,木雀瞬间粉碎,纷飞的木屑竟在空中拼出幽州舆图。他怒喝道:“卢氏连不良人值房都敢装窥天镜。瞧瞧!渔阳、良乡、范阳三处屯兵穀仓,囤的可不是粟米!”
    张仪騫也不含糊,伸手就扯开老吏的襴袍,果然露出內衬的九尾狐纹,笑道:“我说怎么满屋狐骚味!”黑葫喷出三昧真火,一下就把布料烧穿,灰烬里掉出卷波斯羊皮。他捡起一看,乐了:“哟!卢公子给您的密信——『巳时三刻,焚毁证物』?”
    老吏见事情败露,突然暴起,缺牙的嘴里喷出靛蓝毒雾。秦劲的横刀还没来得及出鞘,林晴儿的铜钱蟒已缠住老吏脖颈。蛇身一收紧,那具佝僂身躯竟像陶俑一样碎裂开来,里面蜷缩著一个猫脸侏儒。
    秦劲一脚碾碎陶片,说道:“是粟特傀儡师!他们用西域软陶捏人偶,专在官署当耳目。”
    张巡的獬豸冠微微颤动,看向张仪騫,说道:“这傀儡师在这盯了几天梢,也帮本帅传了不少假消息,倒是你们几个手快,此时敲掉盯梢也好。倒是你,新任不良人不久,就在长安弄出这么大动静。不良人虽说相对自由,可没说要纵容你私查五姓七望!”
    张仪騫一听就急了,天机骰突然蹦出衣襟,六面“危”字在虚空旋转。他嚷嚷道:“查个屁!让这劳什子判官开开眼!”骰子落地,迸出一道紫光。
    “轩辕天机骰?”张巡见状,判官笔在空中画出河图洛书,惊讶地说,“你小子竟得了黄帝传承……”
    “传承个鬼!”张仪騫哭丧著脸,看著骰子显示的离卦,哀嘆道,“火水未济——这简直是他娘十死无生的卦啊!”
    就在这时,值房外突然传来马蹄急响。二十匹幽州快马踏碎晨雾而来,骑士胸前的不良人標誌泛著幽光。张巡立刻甩出卷鎏金敕令,大声下令:“听著!巳时前毁永兴坊火药,未时盯死西市弩机坊,戌时更要盯紧醴泉坊地下鬼市!”
    秦劲应了一声,拎起瘫软的赵老六,横刀拍得对方后臀通红,说道:“某去处理雷火弹。你带路!”
    “且慢!”张仪騫在指尖上旋转著黑葫,问道,“醴泉坊地下埋著什么?”
    张巡瞳孔骤然收缩,反问道:“你从何处……”
    “轰!”一声巨响从地底传来,打断了他的话。整座值房像浪中小舟一样摇晃起来,案牘堆里滚出个青铜浑天仪。林晴儿眼疾手快,扑到仪盘前,喊道:“震源在安兴坊!《长安地脉志》载,那里有则天皇后修的……”
    “闭嘴!”张巡的判官笔突然钉入地砖裂缝。青砖下的磁石阵开始翻转,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地道。他喝道:“这才是真正的白骨缩地阵——都给本帅滚去醴泉坊!”
    张仪騫还想爭辩几句,后领就被铜钱蟒缠住。眾人坠入黑暗前,最后瞥见的是西墙舆图——代表兴庆宫的小旗正渗出血污,將“李”字缓缓蚀成“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