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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
    她睡着了,睡颜安静,白皙的面颊上浮着抹红晕,呼吸又浅又平稳,丝缕的吐息像在静夜里织起的蛛丝。
    有些许触手被蛛丝捕获,窸窸窣窣地蜿蜒至她的身边。
    它们的颜色太过深沉,几乎要和晦暗的环境融为一体,仿佛要沉到最深的海里去。
    如果她是醒着的,她就能轻松辨认这些触手应该属于谁。
    越是靠近她,那股发情和求偶的味道就越是强烈,触足们略显狰狞。
    空气里浓郁的发情期气味久久没有散去,那些味道无疑来自两个小怪物,互相竞争、喧嚣,试图圈占领地。
    明明注射了抑制药剂,祂们的发情期和求偶期却半点没有衰退,一经人类“妈妈”的许可反而更加强烈。
    无视她周身萦绕的气味标记,触手们收敛了凶性,轻缓地靠近她,随后潜到薄被下,撑起了轻薄的被褥。
    潜行的轨迹清晰可见,最后缓缓停留在她的小腹。
    被子底下的触手们动了动,一只触足忧郁地左右丈量起来,她的小腹并不似平常那样平坦。
    她已经吃饱了。
    她已经被孩子们喂饱了。
    繁多的触手们一致变得萎靡、深沉又迟缓,附脑之间反复交流起嘈杂的信息和想法。
    她和孩子们亲热了、亲热了多久、亲热了几次……祂们有没有弄疼她、有没有弄伤她……她接受了孩子们的交配请求,那她有没有接受孩子们的求偶……
    一些触手产生了可以被称之为焦虑的情绪——雌性已经被孩子们喂饱了,那她还需要它们吗,还需要祂吗。
    惴惴不安的触手们逐渐把矛头指向了两个小怪物,即使祂们是祂的造物,也不该如此僭越。
    部分触手提醒,两个孩子也是实验对照的一部分,用于更好地观察她的能力。
    甚至方便日后研究起人类基因和怪物的结合形态,祂的子嗣算作一个样本,孩子们的子嗣也算在研究范围内。
    触手们各吵各的,并没有冷静。
    不清楚她吃了多少,孩子们有没有好好帮她清理,一只触肢小心地轻轻蹭了蹭、按了按,想把小怪物们弄进去的东西弄出来,却又怕把她弄醒。
    于是触足们又产生了新的议题,挑剔起孩子们对她的照顾。
    虽然室内开启了恒温系统,但薄被下的温度却不是最佳温度,虽然收拾得很干爽,但却忘了把祂们自己发情期的气味清理干净……
    奥格图压下了附脑们纷乱的想法。
    只有主脑还记得人鱼的事情,附脑却开始忌恨起孩子。
    祂的眉眼有些阴郁,眸光和银发一起垂落下去,贴近了她的脸。
    薄被下的触手们在蠕动,因为它们各执其词,现在吵了起来。
    无视附脑们的争执,祂静静地看着她。
    在对人鱼和孩子们的忌恨中,主脑清楚地指出了一条思路——
    至少祂还有孩子们。
    如果孩子们能留住她的话也很好,以人类的审美来看,祂名下的两个小怪物也十分貌美,比起人鱼并不逊色。
    人类不会只吃一道菜,主脑观察至今,清楚人类会腻味。
    倘若祂自己留不住她的身心,至少还有两个选择。
    祂像头阴暗的水中怪物,沉在黑暗的水体里,只有银发和瞳孔折射出些微芒,正试图用触手和其他的什么诱饵把人类拖入水中。
    南芝桃一睁眼就看见这副画面。
    她的怪物未婚夫一动不动,站在她的床边,以一种反人类、反重力的方式弯着腰,和床面平齐。
    那张脸也几乎平行地贴到她眼前,惯常再怎么漂亮,深夜里看起来也似诡一样。
    噢,忘记了,祂本来就不是人。
    南芝桃按捺下猛一跳的心脏,先算算上一支特效药的药效还在不在,被子下的身体才有动作。
    她被子里窸窸窣窣的动静猛然放大,爬床的触手们非但不心虚,在停顿了一瞬后,反而缠上了她的身体,以未婚夫的身份。
    它们蹭来蹭去,似乎在索求什么、抱怨什么,恍惚间南芝桃还以为是安达的小触手在闹。
    她没管被子里的触手们,伸出手摸了摸未婚夫的脸。
    她攀扯起祂的脖颈,直到这居高临下的诡彻底俯下身子,落到了她怀里。
    姿态是亲近的,但话语却相反,南芝桃张口就来:“都是你的错,我差点被你害惨了。”
    她捧着祂的脸,眼里浮着层涔涔的水光,仿佛真的被祂害了。
    未婚夫的嘴唇动了动,吐出略微冰冷的话音:“我会重新评估和人鱼们的合作。”
    黎明和迈阿德的合作一直很顺利
    ,祂和弥尔斯也有过几次照面。
    那是条高傲的人鱼,从不把人类看在眼里,至于为什么会看上祂的人类“未婚妻”,祂无法理解。
    祂显然错估了人鱼们贪玩的天性,也错估了祂的那位“朋友”。
    祂回忆起对方还从终端上发信给祂,嘲笑祂和人类订立了婚约。
    真是可笑。
    暗处,未婚妻的视野之外,奥格图的触手翻卷出倒刺,又想起被扔掉的戒指、想起她开枪时的迟疑和拒绝、想起“朋友”那张漂亮的脸……
    南芝桃几乎要被阴沉蠕动的触手淹没了,她听见祂的话,把已经编好的谎话从祂耳边灌了进去。
    “不,不是的,人鱼们本来对我很友好,得知我是你的未婚妻之后,厄里斯女士还有意收养我……”她话锋一转,“你还记得我被刺杀的那件事吗?”
    她的话音轻轻地钻进祂的耳朵:“我在船上见到了始作俑者……”
    她把问题全部推给了霍尔曼。
    “他想要我的能力,我当然拒绝了他……”她蹙着眉,神态委屈,“结果我才拒绝他不久,人鱼们的态度就变了,不但试图囚禁我,还想要强行转化我。”
    怪物未婚夫很安静地听着,但在她说话时微微调整了下姿势。
    祂从她的怀抱里挣脱,坐在她的床头,似乎在她解释清楚前拒绝和她亲近。
    南芝桃只能松开了祂的脖颈,转而抓起了一只触手,说给祂的触手听也是一样的。
    “在我被抓进人鱼的房间前,他身边的人莫名其妙向我伸出援手……”
    她揪着一只触手,像拿着一只传话筒。
    按照她的叙述逻辑推断下去,大抵是刺杀事件的罪魁祸首从中作梗。
    推动了人鱼们的态度转变,又逼迫她二选一,要么被人鱼们抓走转化,要么投奔那个罪魁祸首。
    ……但人类是骗子。
    祂对这一物种观察得足够久,清楚人类会撒谎。
    人类会出轨。
    祂可以勉强接受两个孩子和她缠在一起,但不能接受外面的诡。
    尤其亲眼目睹了一些事实,这几乎触及了祂的极限,彻底引燃了某些阴暗的情绪。
    “你的手还疼吗。”祂忽地问道。
    南芝桃愣了下,看向手腕,当时情急之下用刀破开的伤口早就愈合了。
    毕竟先前被小触手怪缠住了许久,安达的小触手们很是仔细,她身体里里外外的小伤口全都被治愈了。
    被一打岔,她的思绪也停滞了下,回说不疼了。
    奥格图仿佛已经相信了她的话,靠近了她。
    祂的手指轻轻圈住她的手腕,指腹打转着揉捻,几乎和以前关心她的样子一样。
    “饿不饿?要不要我叫人送点吃的来。”祂又说,“想吃什么。”
    南芝桃摇了摇头,她暂时吃不下东西。
    就在她几乎松懈下来的时候,幽幽的气息从她耳边吹过去。
    “祂唱的歌好听吗?和孩子们的亲热舒服吗?”奥格图微凉的嘴唇抵着她的耳廓,忽地问道。
    触手们则突然凑上前,她瞬间的微小表情全都被记录了下来。
    阴沉的触足们挤占了她全部的视野,一并捆束起了她的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湿滑的家伙猛地捆住了她的腰身和脚踝。
    仿佛一张陡然收拢的网,直接把她圈在了里面,桎梏住。
    “人鱼的求偶歌很好听,和孩子们的亲热也很舒服。”极快地分析完她的表情,祂轻缓地吐出了结论。
    南芝桃的心率飙升。
    “是因为我不会唱歌?”祂撕下人皮,瞳仁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还是说,我不如孩子们舒服?”
    祂凑到她面前,唇瓣抵着她的嘴唇,仿佛要把她说出的每个字都吃进嘴里,搅碎,咽下去。
    说话,回答祂。
    祂的眼神是这么说的,祂的触手们也摩挲着催促她。
    但祂现在表现出的状态实在太危险了,南芝桃的心跳一再加快,过快的心率让她心口发紧,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好难过。”怪物在她眼前喃喃,“这是难过的感觉吧……”
    祂自己也不太确定,继续问:“我还很忌恨……”
    祂身后,几条触足伸出来,在南芝桃的视线里,那几条触手模样尤其可怖狰狞,光滑软韧的表皮上外翻出圈叠的倒刺,甚至称得上丑陋。
    不似她印象里那么贴心可爱。
    “那条人鱼漂亮吗?祂比我更契合你的审美?”未婚夫继续追问着,却自言自语,“也对,毕竟是人鱼,不像我的触手……”
    南芝桃终于找回了声音:“祂没有你贤惠,你的触手们平时也都很可爱,我很喜欢。”
    祂的瞳仁定了下,这次也一样捕捉了她细微的表情。
    好像是实话。
    “弥尔斯的脾气确实很差。”祂垂眸道。
    南芝桃果断肯定了祂的说法,又想起了一些细节,对谎话缝缝补补:“祂是被母亲逼迫才来转化我的,祂看不上我这个人类,还把我手上的戒指很嫌弃地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