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茜的确在她忠诚的se公司。
方可以抵达时, 靳老板正在和唐柏雪沟通。
“…那就这样,金云乐那边,我去跟他聊。哦, 小方到了,这事儿你要不也听听?”
什么,一来就有瓜吃吗?
方可以自动寻坐。
其实瓜也很简单,无非就是金云乐暗恋唐柏雪的事。
“什么?这事儿你们现在才知道?”方可以惊了。她居然也能走在消息前沿?
“……”
那当然不是。
其实整件事可能也就金云乐一个人觉得自己瞒得挺好,不管是当事人唐柏雪、还是当事人的经纪人靳茜都一目了然。
这事儿比较敏感,加上之前正好是电影宣传关键期,靳茜在发现的第一时间观察过唐柏雪,发现对方好像没有察觉到,就睁只眼闭只眼, 顺势而为。权当金云乐只是入戏太深, 过段时间走出来, 自然情绪也就淡了。
那在他淡之前,顺手炒一炒cp也很合理吧。
这个想法本来没什么问题。
金云乐本人其实比较矜持,哪怕连方可以这种人都能看出来端倪(方可以:?),私下里话其实都没和唐柏雪说过几句, 大约还沉浸在他一个人甜蜜苦涩的暗恋中无法自拔。
方可以表示难怪他后续补拍对泽口空海的镜头都更有味道。
不过作为经纪人, 靳茜还是担心唐柏雪大脑发热, 在事业上升期跑去谈恋爱当嫂子挨骂,就干脆当没这回事。
唐柏雪表示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比丘》这段时间在跑宣传。之前《菩萨行》的时候金云乐的种种特别表现还能洗地成“萧玉卷和竹叶青的九假一真”,现在《比丘》里的正牌cp可是“月印和楚玉”啊,金云乐还是那副狗样子。
这就有点装瞎装不下去了。
此外,唐柏雪现在收到的后续片约里和金云乐也是高度重叠, 回头可能还得三搭。
这就让她越发进退维谷。
“小雪前两天好不容易看中一个本子, 我也觉得还凑合, 刚联系上,结果今天对方就特别高兴地跟我们说金云乐有可能也会参演。”
靳茜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与老母鸡附体,对拱白菜行为深恶痛绝的靳茜不同,方可以对此倒有不同想法:
“那其实话又说回来了,小雪你对他有什么想法吗?”
唐柏雪:?
靳茜:?
在靳老板谴责的目光中,方可以两手一摊:“我说说我的想法哈,靳茜你别打我。小雪,你现在已经不是爱豆练习生了。
“偶像圈贩卖的是梦想,商品是你自己,所以需要强调偶像的梦幻、美好、真空;但你既然要做演员,你需要的是真实生活的呼吸感。
“粉丝重要,但粉丝不是你的全部。圈里有许许多多有灵气的演员,为什么只是昙花一现的灵气?
“演员,导演,编剧,或者任何一种创作者都是如此,我们所展示的是自己,如果自己本身浅薄到一望即底,那展现出来的也只能是单薄。创作需要不断向外界汲取来充实自己,向内钻研以挖掘自己。
“你所有细微的、敏锐的感情,一旦发现,就不要轻易放过,要像蛇一样紧紧攀咬。你的每一种性格,无论好坏;你的每一段生活经历,无论悲喜,都是你的养料。你要用尽一切方法去供养自己,养好自己。生活在真空环境里的人生,很难表达出有厚度的角色。”
说着方可以偷偷看向靳茜,靳茜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这么看我干嘛?”
靳茜一开始的确有点想打方可以,但听着听着,倒也的确听出几分认同来。
说到底,se是制作公司,靳茜的主业是出品制作。把唐柏雪捞进碗里,是基于一种来都来了的捡漏心理——谁看见当时唐柏雪的情况,都会忍不住的吧?所以靳茜的发展思路,毕竟和纯粹的艺人经纪不同。
靳茜咳了声:“小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其实如果你真动心,那不如真去尝试看看。”
别的不说,金云乐的身家、外形、智商、审美,到待人接物的举止都不错。如果一定想不开要在圈里吃窝边草,那啃他总好过啃那些奇形怪状的九漏鱼。
唯一的毛病也就是性格比较机车绿茶还目下无尘,但万一各花入各眼呢。
方可以默默想着,她回头可以再用避难之眼查查。
“退一万步说,我觉得金云乐可能也是这么想的。”方可以轻飘飘道,
“很多艺术家都有故意寻找新鲜感情来刺激灵感的行为,金云乐那个性格,做出这种事也很合理呀。那他做初一你做十五,你俩双赢,不用有什么道德负担。”
靳茜也一本正经:“当然,尽量不要耽误工作。”
“等等,”唐柏雪觉得这个场面稍微有点抽象了:“你俩还是我的经纪人和导演吗?”
这是在干什么?
她一个18岁的青春少女,正是最容易头脑发热的年纪,就真不怕她谈恋爱谈到无心工作?
靳茜表示别人的话确实会担心,你这18年经历的事情可太多了,就凭你现在问出来的话也知道不至于。
很好,但是。
“我现在没心思想这些。”唐柏雪道。
“真的?”
唐柏雪苦笑:“清汤大老爷,真的没有。我现在一天天忙得晕头转向,哪有这功夫去儿女情长。”
唐柏雪受够了那种被人评价,被人否定的日子,那些打工摇奶茶出来还要冲去舞蹈室练习的日子,那些不断强迫自己把一支舞曲扒千百遍,掰着手指头算一个月一千五两千的生活费在夏京怎么生活的日子,她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回到那种境况。
爱是需要能力与勇气的。
像金云乐这种出身优渥、在艺术与文艺中徜徉长大的人,或许有勇气在小有成绩后去投注于私人的情感体验,物质与精神的丰沛让他胆敢自我放逐于命运。
但她不行,她蓬勃的野心和欲|望让她神经亢奋而无法安宁,只有工作,不断的工作,能让她心脏中奔腾的不安稍一停息,才能让她从生存焦虑中暂时解脱。
她看金云乐,像在看玻璃后的人。
靳茜定定看着她半晌,点头:“那行,你自己决定。”
送走唐柏雪,方可以见靳茜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马上开始八卦起来:
“所以刚刚小雪只是说没时间、没精力是吧?”
靳茜翻了个白眼:“你真的好八婆。”
方可以马上头顶“创作者需要汲取各种灵感”的免死金牌。
“比起这个,我其实更担心小雪的性格问题,”靳茜道,“你有没有发现她有点回避型人格,同时又总有种急切不安,似乎强烈地想要抓住什么的急功近利。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天星染上的臭毛病,她明明对很多事有意见,但大部分时候她都选择忍着,拖着,总想讨好所有人,回避所有冲突,顺风顺水地达成自己的目的。
“就像这事儿吧,明明很简单,只要说她自己喜欢或者不喜欢,但是她就是不想说,始终在找些客观的理由将自己的真实欲|望隐去。”
“发现了。她演演懵懂无知的小尼姑信手拈来;但演欲|望强烈的小蛇时却真正的快乐灵动。
“似乎这种完全把自己解离出去的感觉,才能让她更自由地释放天性。”方可以道。
考虑到唐柏雪的生长环境,她认为唐柏雪会有这种表现其实也无可厚非:
“这世上没人的性格尽善尽美,有些特殊的性格遇到特殊的角色,反而能散发出别样的魅力。”
“多么自然地物化他人啊。”
靳茜忍不住吐槽,“你们导演真是失去了人性。”
“哪有!我这不是也支持她多去体验生活嘛!”
方可以为自己辩解。
“不开玩笑了。你这样说,我倒真希望她去谈一场恋爱吧,如果能在爱情里明晰‘我’,或者稍微沉淀一下,那也不算白谈。”
靳茜叹口气。
说来说去,还得怪金云乐,谁让他不争气。
“行了,不说这个,你这突然跑过来是怎么回事,身体养得怎么样了?”
对方可以此人,靳茜自问也是颇为了解:
其人习性昼伏夜出,自闭死宅,为人功利。纵观既往历史,每次煞有介事地造访靳茜这里,那多半又是给靳茜搞事来了。
靳老板高见!
方可以说了一下自己的小小想法: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se是不是可以搭建一个自己的剧本库。
靳茜:?
你说什么小想法?
“是这样的,前几天李渡鱼李教授和王院长,还有李雪亭老师不是来我家一起开了个,额,算是一个私下的筹备会嘛。”
靳茜点头。这事她知道。
那天结束后方可以就跟她在手机上哭诉中年老登的难以沟通,顺便把这事儿过了个明路。
“那天贝嘉延其实也来了,等人走后他就跟我聊了下现在的工作情况。”
贝嘉延进入大厂当编剧也已经有半年多了,现在毕业后已经转正,加上曾经的资历,总的来说算是年轻编剧中混得比较好的那批。
但所谓混得好也只是相对同层,整体大环境稀烂的情况下,再好也有限。
贝嘉延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这次围观方可以和李雪亭两个人一唱一和地电波交流,就开始痛苦起来了:
这才是创作啊!
这才是文艺啊!
自己这段时间写的是什么?
更糟糕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自己对文字的灵感与想象也在消失。
就像当时提建议时他不假思索地提出最直接的想法,而这同时也是最常见、最安全也最庸俗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