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琉箐的心情,那叫一个沉重。
朝臣们对於萧寧的厌恶与不屑,彻底达到了最顶峰。
“代门主,要不咱们回去吧……”
琉菁实在是看不下去。
原本,在初次遇见那萧寧时。
看见其认真起来时,那副颇有城府的样子,她还觉得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所谓紈絝只是其表象。
琉菁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看人的眼界和直觉。
加之萧寧那日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震撼。
因此,她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如今,见到萧寧这般举动,她再也无法保持心中的那份篤定,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
就一个这样的人,想要辅佐其夺嫡,登上至尊之位?
可能嘛?
就眼下的情势看,根本不可能!
琉菁说完,就欲要离开。
却在不知不觉间,將目光落在了前方,那个苍老的身影之上。
义父!郭仪!
此时,郭仪正很是无力的站在那里,一副无措的模样。
当孟如秋等人的嘲讽之言再次说出时,她分明看见,义父眼神里是那满满的惊慌,和欲要反驳却无从反驳的无力。
是的。
此时此刻,要是说还有谁在为萧寧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而真心实意的担忧的话,也就只有郭仪了。
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对於接下来的一切,充满了未知和不安。
这样不行!
心系义父的琉菁看到这,最终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她可以丟下这紈絝不去管他,但不能不管义父啊。
但事实很明显,只要这紈絝在,义父就会支持他,就会和他一起,面对这满朝朝臣的攻訐……
无奈之下,琉菁再次站了出来,选择再次发声。
既然没有办法置身事外,那就帮其將这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吧。
至少,不至於让这新皇完全下不来台啊!
想到这,琉菁的大脑一阵飞速的转动,继而开口,道:
“陛下!既然要当场诊病,那么,还请陛下给小女子一个机会。”
琉菁说话间,狠狠地朝著萧寧使了个眼色。
儘管她对於眼前的新皇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心中只剩下了冷漠,甚至不想与其再有半点交流。
但这件事情,还是要与其沟通的。
“小女子素来有顽疾、旧疾在身,饱受病痛缠身,既然陛下有那於世珍之能,还望陛下帮忙诊治。”
琉箐的打算很简单。
她让萧寧给自己诊病,之后无论萧寧说什么,自己就只管配合他就好了。
如此一来,这件事情就算会被人詬病,也算是能混过去了。
这是个不算高明的梯子,但足以把萧寧从高高的危楼之上接下来了。
她说完话,拼命地对著萧寧的眨著眼。
琉菁已经彻底对於这新皇不抱有希望了。
对於这新皇的能力,她更是不敢抱有丝毫期待。
因为担心,自己如此简单的意图和配合,新皇都了解不了。
她只能这般,拼命地暗示。
清流们一个个都是老人精。
这会同样,正在因为眼下的事情头疼。
看见这琉菁的举动,他们瞬间就懂了。
於是一个个纷纷焦急的看向了萧寧。
那直勾勾的眼睛,已经巴不得把“快点答应她”五个大字,就写在脑门上了。
一边焦急的等待著,他们一边很是意外的看了琉菁一眼。
不得不说,这个办法好啊。
就是,不知道这新皇能不能领会了。
眾人的目光落在了萧寧的身上,却见对方依旧一副轻鬆地样子,眼神里没有丝毫懂了的意思。
这很显然,此刻的新皇,並没有看懂这件事里的更深意图啊。
霍纲见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马上帮腔道:
“陛下,既然要当堂问诊,自然要有病人在。现在,既然眼下就正巧有一个,且看这姑娘还很是急切的样子,还望陛下答应其请求!”
霍纲这般话,已经近乎明示了。
这样,陛下应该懂了吧。
眾人看到这,终於是鬆了口气。
琉菁见有人跟著打配合了,如释重负,悬著的心终於落地了。
都这样了。
这新皇若是还看不明白,这可真就无可救药了啊。
眾人心中想著。
可谁曾想!
这新皇接下来的话,就彻底给他们上了活生生的一课。
“霍卿的请求確实合乎情理,但是,眼下既然是朝堂问诊,既然是要证明朕的医术,自然就不能是诊治一些没有说服力的病症。”
“这位姑娘的病症,待到早朝结束,朕会帮忙诊治。眼前在这大殿之上,为这个姑娘诊治,怕是没有什么说服力吧。”
“依朕之见,不如这样,朕在在场的朝臣中,选择一个身上顽疾最劣最严重的进行诊治。如此一来,才足以堵住天下人之口啊。”
沃特?
琉菁、清流们直接听懵了。
这新皇什么意思?
听他这意思,他不但拒绝了自己一行人送过去的台阶,甚至还要当场选择一个朝臣,还是病症最严重的的朝臣进行诊治?
疯了吧!
这新皇不会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神医了吧。
孟党们一个个则是快要笑出了。
这新皇还真是不消停啊。
在搬起石头来砸自己脚这件事上,他还真没有让人失望过呢。
文印无奈的看了一眼身旁,已经被气的胸膛不断起伏,看似隨时都要炸锅的琉菁。
无奈摇头。
这新皇,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菁儿,气大伤身,莫要多忧啊!更何况,你都如此明示了,他还坚持要反其道而行,有没有可能,他真的会点医术呢?”
文印贴心的劝导了一句。
就听那琉菁不满的抱怨了句:
“代掌门,就算是这样,这新皇也分不清场合了吧。就算他真的懂点医术,这等场合是他胡来、显摆自己的时候么?”
“更何况,就算他懂点医术,又能达到什么程度嘛?”
当萧寧如此自信的声称,要自己选择一人进行诊治时。
不少人都已然开始觉得,或许这紈絝还真的懂点医理了。
只是,大家也不约而同的觉得,他懂得肯定不会多。
这会一定要强出头,无非就是想要显摆一下……
无能二世祖们的逞强心里作祟罢了。
唯有那荀直。
在听了这话的一瞬间,目光稍稍呆滯了那么一瞬。
因为。
他发现。
那新皇说这句话时,目光好像很是不经意的,朝著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这?
不会吧!
难不成?
这紈絝还真在自己身上,看出来了点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
自己的身体明明看起来如此的硬朗,气色也很不错。
別说普通人了,就连一些自称神医的都看出来,自己有什么不妥之处啊。
错觉,一定是错觉。
荀直心中思索著,又打量了那萧寧一眼。
正巧,当他的目光投过去时,正好迎上了那个紈絝新皇的目光。
此时。
对方的目光似乎能够看穿一切一般,嘴角掛著平淡的笑意。
就那样別有深意的盯著自己。
!!!
这一刻,荀直不由得心中一震!
不会吧!
难不成,自己身上的那般天下无人能够医好的顽疾!
这新皇看出来了?!!
朝堂之上,荀直和萧寧之间发生的这个小细节,自然没有人注意到。
这会大臣们分成了三派,清流们顾著不爽、埋怨,感嘆这新皇胸中没有半点沟壑,连著等暗示都看不懂。
就只顾著在这等大殿之上,显摆自己这般紈絝心思。
孟党们则是在心中窃喜。
最后的一批人,则是等待著看戏,幸灾乐祸。
许居正阴沉著脸,打量著一旁才被萧寧严词拒绝的霍纲,道:
“这事,你怎么看?你们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这新皇却还要这么做,你说有没有可能,他还真的懂点什么医理?”
“他懂医理?就算懂,也无法跟於世珍相提並论吧。”
霍纲很是不爽的道。
“这廝就算是真的懂点,这么来也太冒失了。有点小本事就想显摆,实乃二世祖心性啊。”
“孺子不可教也!”
清流们对於此事的看法和琉菁一致。
当那新皇不答应刚刚琉菁提出来的建议时。
他们心中大抵也是觉得,可能这廝还真的懂点医术。
所以,才想在这大殿之上,显摆显摆。
只是。
这等场合是显摆的场合么?
就算你真的懂点医理,能跟那於世珍相提並论么?
“哎,我现在就祈祷著,他一会挑人治病的时候,能够分明咱们和孟如秋的人。要是这都分不清,最后选一个孟党的人,今天这场戏就好看了……”
“不过,都这等局面了,若是还分不清自己人与否,他也不配再站在这大殿之上了。”
霍纲又感嘆了一句。
接著,就开始在心里祈祷:
这么艰难的局面了,那新皇老老实实的,干点聪明事吧!
许居正没有再接话。
只是那样皱著眉头。
事实上。
他已经躺平了。
早在之前,他就已然觉得,眼下的事情,已经完全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了!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皆是聚集在了萧寧的身上。
就见这位紈絝的目光,开始在满朝的朝臣身上,扫过来扫过去。
看上去,似乎还真是在寻找著所谓,身上最病入膏肓之人。
对於清流们来说,这等事情已经完全不在他们的掌控范围之內了。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中祈祷:
我们不求你能选到我们自己的人,选到一些中立的大臣也无妨。
只要不是孟党!
千万不要选到孟党的人就好啊。
就在他们在心中嘀咕著,打著鼓的时候!
终於!
新皇的人选,出现了!
只见。
当眾人的目光,伴隨著萧寧的目光不断寻找之时。
终於。
那萧寧的目光,在最后时刻,猛然坚定了一个方向。
“廝~~~~~”
这一瞬间。
在看清了萧寧的意图之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
这?!
这傢伙开玩笑的吧。
他,他是认真的么?
要说,萧寧选的是何人?
只能说,確实,这个人不是孟党。
如此的人选,倒也算是符合了清流们心中所祈求的要求。
只不过。
当萧寧的声音响起时。
整个热热闹闹如同菜市场般的大殿,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这个选人,明明合了清流们的心意。
但是诸位大人们,根本就没有一个人露出惊喜的神色,唯有惊嚇。
孟党们这下也不说话了,只是那样呆呆的盯著萧寧,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琉菁呢,更是直接傻眼了。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打量著萧寧,再无任何表情。
此时此刻。
满堂的朝臣心中,就只剩下了一句话:
他还真敢选啊。
也真会选啊。
这个人,真的是你能选的么?
就算你真的敢选!
你告诉我!
这个人,哪里有半点身上有疾病的样子啊?
天机山高手榜排名第二十二的高手,今年才三十多岁,身强体健的。
身上那古铜色的肌肤之上,写满的就只有爆发力几个大字。
落剑山庄走出来的用剑高手,大尧明剑。
在大尧,就连皇帝都要看其脸色的人。
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身强体健的人。
你告诉我,这人是在场所有人里,身上的病症,最严重的一人?
到底是你的眼神有问题,还是我们的眼神有问题啊。
这一瞬间。
眾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寧的话依旧还在大殿之內迴荡。
眾人在心中,將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那句话,分明就是:
“荀卿,若是朕所言不错的话,你身上的病症,怕是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了吧!”
病入膏肓。
好一个病入膏肓啊。
郭仪呆呆地站在大殿的最前方,听著萧寧这话,整个人的眼睛都直了。
这?
萧寧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啊?
你选谁不行?
竟然选,荀直?!
甚至,你还说他有病?!
郭仪彻底傻眼了。
这件事,他甚至都不知该怎么找补了。
当即向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荀大人,陛下不是这个意思,还望荀大人心中勿怪!陛下,陛下……”
郭仪左思右想,儘可能的找补著。
额头之上,已经急的满是汗珠!
却见!
那荀直微微摆手,道:
“这么多年了,已经好久没有人看出过我身上的问题了!你是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