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沙尔的声音像一把尖刀,刺穿了夏夫贾拉纳狂热的幻想。
    “线……?”夏夫喃喃道,声音乾涩。
    他顺著考沙尔的手指望去——那些高种姓信徒远远站著,掩著口鼻,眼神如刀,像看一群误入圣地的污秽之物。
    那枚20卢比的硬幣在银盘里闪烁,刺眼而廉价,与金碧辉煌的神庙格格不入。
    “祭司大人?”考沙尔冷笑,声音里淬著达利特人积压多年的苦涩,“他们拿我们当吠舍商人笼子里的猴子耍!”
    他狠狠跺了跺脚下光洁的大理石地面,震得脚底发麻。
    “这石头,他们自己都捨不得弄脏!再看看那些人!”
    他指向高种姓人群,“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像看恆河上漂的死老鼠!”
    夏夫沉默了。
    他环视四周,那些低种姓信徒仍在欢呼哭泣,脸上蒙著一层可悲的油彩。
    他想起自己踏入神庙时的卑微激动,想起抚摸恆河锦鲤时心中那份纯粹的暖流……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如潮水般將他吞没。
    “走!”考沙尔一把拽住夏夫的胳膊,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
    “回河边去!回真心给咱们『好运』的地方!”
    两人逆著人潮,在祭司冰冷的目光中撞开檀木巨门。
    门外,恆河的风裹挟著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考沙尔却像重获自由般深深呼吸,仿佛撕开了勒在脖子上的无形绳索。
    这几日,他从河神那体会到了做人的尊严。
    原来他会反感,原来他不麻木。
    神庙的金顶在身后闪耀,但那光落在他眼里,只剩一片冰冷的虚偽。
    ……
    恆河岸边,浊浪低吟。
    伊莎看著考沙尔和夏夫阴沉著脸走回,心中瞭然。
    考沙尔眼中未熄的怒火,夏夫脸上的迷茫,她都看在眼里。
    她没有说话,只是对著他们,也对著岸边稀落的信徒们,绽开一个温和如恆河晨雾的微笑。
    “伊莎,真不错。”
    水底深处,刘博墉的意识流淌在淡蓝水域。
    这几日伊莎的坚守与引导,他全看在眼里。
    “这考沙尔……更是块璞玉。”
    他正想细细打量这黑瘦青年,忽然——
    “扑通!”
    考沙尔重重跪在河岸湿泞的泥沙上,膝盖砸进淤泥也浑然不觉。
    他挺直了脊樑——这是那身新衣赋予他仅有的、脆弱的尊严。
    他仰头望向那片淡蓝水域,声音嘶哑却如磐石:
    “河神啊……河神!谢谢您……肯做我们底层人的神明!”
    嗡!
    一道唯有刘博墉可见的白色耀眼標籤在考沙尔头上悬浮——【初级信徒】。
    刘博墉望著悬浮標籤,心中错愕。
    伊莎经歷了这么多,才成为初级信徒,而这傢伙,这就成了?
    他“看”著考沙尔眼中未散的屈辱与此刻纯粹的虔诚,瞬间明悟了青年在甘伽神庙经歷了怎样的炼狱与觉醒。
    那不是祈求恩赐的卑微,而是认清虚偽后,將灵魂砝码彻底压上的孤注一掷!
    “果然没看走眼!”刘博墉心中激赏。
    但隨即,他看向同样顶著【初级信徒】標籤的伊莎,不禁疑惑:
    “初级信徒晋升后,又会是什么?”
    她依旧沉静,像一株恆河畔的菩提。
    但刘博墉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深处的一丝迷茫与……重量。
    她的虔诚毋庸置疑,但这份信仰里,缠绕著太多未解的结。
    刘博墉的目光转向甘伽女神庙,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大祭司不是要用源头纯净的恆河水'甘露沐浴'吗?“
    “好,我这就给你送一份'大礼'!“
    “肥鲶鱼,行动准备得怎么样了?“
    只见恆河不远处暗流涌动,浑浊的水体中浮现著密密麻麻的黑影。
    上千条埃及塘鯴组成主力部队,它们肥硕的身躯驱赶著前方数吨的粪便,像一支满载生化武器的突击队。
    为了增强“火力“,队伍中还混杂著数百条推著漂浮垃圾堆的巴沙鱼。
    游在最前方的是泥鰍先锋队。
    这些灵活的“管道工“排成整齐的方阵,隨时准备应对可能通往神庙的道路上发生“交通堵塞“。
    它们细长的身躯在污水中穿梭自如,確保“弹药“能够畅通无阻地送达目的地。
    虎斑鸭嘴鲶在最后方督战,狂暴的它此刻像个一脸严肃的將军。
    目標:神庙排泄口!
    “大祭司,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別怪我水淹甘伽庙!”
    刘博墉通过神识扫视这支特殊的“海军陆战队“,不禁感嘆:
    “也只有在恆河这种地方,才能组建起这样一支'精锐'部队。“
    “看看这些巴沙鱼,口中所含的垃圾,真是百无禁忌。“
    “还有这些埃及塘鯴,每条都推著粪便,简直就是移动的化粪池。“
    “玛德,这些印度三哥们可真是太能拉了!”
    “等我的神庙建成了,第一件事情就是禁止隨地大小便!“
    岸边。
    考沙尔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河水中突然翻涌的滔天浊浪。
    浑浊的水流中隱约可见无数鱼影攒动,朝著上游的神庙方向疾驰而去。
    “河神大人这是......“
    考沙尔喃喃自语,隨即恍然大悟,黝黑的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而伊莎则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精致的鼻翼微微翕动。
    “这……是河神大人做的?”
    伊莎的眼神中带著迟疑。
    即便隔著数米远,那股隨著鱼群翻涌而出的腐臭气息还是让她胃部一阵抽搐,不由地犯噁心。
    刘博墉庆幸著,还好自己早有准备,离得远些。
    此时,鱼群已经逼近神庙的排水口。
    有几个领头的埃及塘鯴率先衝到了最前面,它们兴奋地甩动尾巴,迫不及待地想要將这份“厚礼“送入大祭司神庙最神圣的圣水池。
    神庙深处,大祭司戴夫达斯正跪在甘伽女神像前诵经。
    突然,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顺著排水管道涌入净水池,瞬间瀰漫整个圣殿。
    “什么味道?!“戴夫达斯猛地抬头,只见净水池中翻滚著浑浊的黄褐色液体,无数鱼头在污水中若隱若现。
    一条肥硕的埃及塘鯴甚至跃出水面,將一路含著的半块腐肉甩在了大祭司戴夫达斯的脸上。
    “褻瀆!这是褻瀆!“老祭司踉蹌后退,雪白的长袍被溅起的污水染成粪黄色。
    他颤抖著指向水池:“快!堵住排水口!“
    但为时已晚。
    泥鰍衝锋队已经顺著管道缝隙钻入,用灵活的身躯將堵塞物一一清除。
    更多的污物喷涌而入,很快漫过池沿,在地面形成一滩滩散发著恶臭的沼泽。
    “大祭司!“一个年轻祭司惊慌失措地跑来,“前殿的许愿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