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三万顶级的蒙古铁骑,在太子纳忽儿的带领下,如同一道黑色的暗流,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王帐。
    没有欢送,没有战鼓。
    只有马蹄包裹著厚厚的布,踩在草地上发出的沉闷声响。
    每一个骑士的脸上,都带著一种压抑的兴奋和嗜血的渴望。
    他们是草原上最锋利的刀,此行的目的,就是去捅穿大明军队那柔软的腹部。
    王帐门口,阿鲁帖木儿亲自为儿子纳忽儿整理著领甲。
    “记住,快!”
    “烧掉他们的粮草,立刻就回,不要恋战。”
    他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是他最精锐的部队,也是他最心爱的儿子。
    这一战,赌上了北元的国运。
    “父亲放心!”
    纳忽儿年轻的脸上,充满了自信和骄傲。
    “等我回来的时候,徐达的大军,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我会提著那个什么李善的脑袋,回来给您当酒壶!”
    他翻身上马,一旁的巴特尔也骑在马上,断掉的手腕用夹板固定著,吊在胸前,独眼里闪烁著復仇的火焰。
    “出发!”
    纳忽儿低喝一声,一挥马鞭。
    三万铁骑,瞬间匯入茫茫的夜色之中,朝著白狼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阿鲁帖木儿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直到那马蹄的震动彻底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他身后的毛驤,低垂著头,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影子。
    ……
    坤寧宫。
    朱元璋破天荒地没有批阅奏摺,而是坐在摇篮边,手里拿著一本《千字文》,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大孙念著。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他念得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地瞟向墙上的巨大堪舆图。
    【哎呀,急死我了!怎么还没消息啊!】
    摇篮里的朱宸,急得直蹬腿。
    【这古代的通讯也太落后了,连个现场直播都没有,我这吃瓜群眾当得也太不敬业了!】
    【纳忽儿那三万骑兵,算算时间,也该到白狼山了吧?】
    【也不知道蓝玉准备得怎么样了,可別掉链子啊!】
    【那可是三万骑兵啊,一口吃下去,阿鲁帖木儿的老本都得赔光了!】
    朱元璋的嘴角,微微上扬。
    蓝玉?
    咱大孙,连领兵的人都猜到了。
    这小子,確实有几分门道。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念道:“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声音,沉稳而有力,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
    白狼山。
    这里並非一座高耸的山峰,而是一片连绵起伏的丘陵地带,中间有一条天然形成的谷道,是通往明军后方的必经之路。
    纳忽儿勒住马韁,看著眼前这条狭长的谷道,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停!”
    三万铁骑,令行禁止,瞬间从高速奔驰中停了下来,寂静无声。
    “太子,怎么了?”
    巴特尔催马上前,疑惑地问道。
    “这地形,有些不对劲。”
    纳忽-儿皱著眉,“太適合埋伏了。”
    巴特尔闻言,却不屑地笑了起来。
    “太子多虑了。”
    “那个姓费的侯爷不是说了吗,押粮官是个叫李善的草包,贪生怕死,哪懂得什么兵法?”
    “再说了,徐达的主力全在前面跟我们大汗对峙,他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在这里设下埋伏?”
    “就算有,能有多少人?一两千?不够我们三万铁骑塞牙缝的!”
    他的话,说得很有道理。
    纳忽儿心中的那一丝警惕,也渐渐消散了。
    是啊,自己是草原的雄鹰,怎么能被南人那种孱弱的思维束缚住。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斥候!”
    “报!前方五里,发现明军运粮车队,延绵不绝,约有数百辆大车,押运士卒不过千余人,旗號上,確实是个『李』字!”
    消息传来,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了。
    “哈哈哈哈!”
    纳忽儿放声大笑,心中的豪情,再也压抑不住。
    “天助我也!”
    “传我命令!全军突击!碾碎他们!”
    他抽出弯刀,刀锋在月光下闪烁著森冷的光。
    “为了大元!”
    “嗷——”
    三万蒙古骑士,爆发出压抑已久的狼嚎,如同开闸的洪水,朝著那条狭长的谷道,猛衝而去!
    马蹄声如雷,大地震颤!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漫天的大火,看到了明军士兵惊慌失措的脸,看到了胜利的荣光。
    然而。
    当他们衝进谷道最深处的时候。
    异变,发生了。
    没有喊杀声,没有弓箭。
    只听见谷道两侧的山坡上,传来一阵阵整齐划一的,令人牙酸的机括声。
    “嗡——嗡——嗡——”
    紧接著。
    “咻!咻!咻!咻!”
    数不清的,婴儿手臂粗的巨型弩箭,如同黑色的死神之镰,从天而降!
    这些弩箭,根本不是人力能发射的。
    它们带著撕裂空气的尖啸,轻而易举地穿透了蒙古骑兵引以为傲的皮甲,甚至能將骑士和战马,一同钉在地上!
    “噗嗤!噗嗤!”
    血肉被撕裂的声音,不绝於耳。
    冲在最前面的上千名骑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瞬间被这密集的箭雨,射成了刺蝟!
    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有埋伏!快撤!”
    纳忽儿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然而,已经晚了。
    在他们衝进来的时候,谷道入口和出口的方向,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无数削尖了的巨木和巨石被推下,彻底堵死了他们的退路!
    他们,成了瓮中之鱉!
    就在所有蒙古骑兵陷入混乱和恐惧的时候。
    一个让他们永生难忘的声音,响起了。
    那不是战鼓,不是號角。
    而是一种……雷鸣!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山坡上传来。
    紧接著,一颗拖著火光的黑色铁球,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呼啸著砸进了拥挤的骑兵阵中!
    那颗铁球落地,没有爆炸。
    但它蕴含的恐怖动能,却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將周围的七八名骑兵,连人带马,撕成了碎片!
    血肉横飞,残肢断臂,如同下了一场血雨。
    所有的蒙古兵,都看傻了。
    这是什么?
    天神的惩罚吗?
    “轰!轰!轰隆隆——”
    回答他们的,是更加密集,更加恐怖的雷鸣!
    几十门黑洞洞的炮口,从山坡上那些偽装好的工事里,探了出来。
    它们每一次怒吼,都会在蒙古骑兵的阵中,犁开一道血肉模糊的死亡通道!
    在火炮这种超越时代的降维打击面前。
    所谓的精锐铁骑,所谓的马上功夫,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们挤在狭长的谷道里,无处可躲,无处可逃,只能被动地,绝望地,承受著这来自地狱的咆哮。
    纳忽儿的战马被气浪掀翻,他狼狈地摔在地上,耳朵里全是嗡嗡的轰鸣声。
    他看著眼前这如同炼狱般的场景,看著自己引以为傲的勇士们,像麦子一样被成片成片地收割。
    他的自信,他的骄傲,在这一刻,被轰得粉碎。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绝望和难以置信。
    炮声,渐渐停了。
    但屠杀,才刚刚开始。
    “杀——”
    山坡两侧,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
    无数身穿红色甲冑的大明步卒,手持长矛和盾牌,结成一个个密不透风的军阵,从山上压了下来。
    他们沉默而坚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蒙古人心臟的鼓点上。
    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的大將,手持一柄长刀,一马当先。
    正是凉国公,蓝玉!
    “一个不留!”
    他的声音,冰冷如铁。
    倖存的蒙古骑兵,彻底崩溃了。
    他们扔掉弯刀,哭喊著,想要投降,想要逃跑。
    但迎接他们的,只有冰冷的长矛。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围歼战。
    ……
    坤寧宫。
    朱元璋手里的《千字文》,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
    他站起身,负手而立,静静地听著摇篮里,大孙那兴奋到极点的心声。
    【臥槽!臥槽!贏了!贏了啊!】
    【蓝玉牛逼!大明威武!这一仗打得也太漂亮了!】
    【先用神机弩洗地,再用大炮轰他娘的!最后步兵压上收割!教科书级別的围点打援,瓮中捉鱉啊!】
    【纳忽儿那小子估计已经嚇尿了,三万精锐,就这么没了!阿鲁帖木儿怕是要哭晕在王帐里了!】
    【老朱这一手,真是绝了!釜底抽薪,一招致命!直接把北元的脊梁骨给打断了!】
    【爽!太爽了!比三伏天喝冰镇酸梅汤还爽!】
    朱元璋缓缓走到堪舆图前。
    他的手指,在“白狼山”那个位置上,重重地,点了一下。
    他没有笑,表情甚至有些平静。
    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翻涌著足以吞噬一切的,帝王霸气。
    “標儿。”
    他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
    一直守在门外的朱標,立刻走了进来。
    “父皇。”
    “传旨徐达。”
    朱元璋的声音,很轻,却带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总攻。”
    “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