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弈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
    “他是被人谋杀的。”
    范利的妻子,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好及时扶住了旁边的墙。
    而范利本人的反应,却很奇怪。
    他的第一反应,是惊慌。
    这种惊慌,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很快,就被开始愤怒起来。
    “谋杀?!”
    他猛地站起身,额头上青筋暴起。
    “是谁?!”
    “是哪个天杀的王八蛋乾的?!”
    “老子要扒了他的皮!”
    他的表演很到位,愤怒的情绪也足够饱满。
    但在江弈看来,这迟到了两秒的愤怒,却显得无比虚假。
    一个人,在听到自己最好的兄弟被谋杀后,第一反应应该是难以置信。
    而绝不是这样。
    除非……
    他早就知道这不是意外。
    或者,他隱瞒了什么关於这场谋杀的关键秘密。
    “我们正在调查。”
    “范利,前天晚上,你在哪里?”
    “我……我在家。”
    范利的眼神有些闪躲。
    “我老婆可以给我作证。”
    他身边的女人,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对,对,他一晚上都在家,哪儿也没去。”
    她的声音,带著明显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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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弈的目光,从范利,转移到他妻子的脸上。
    这对夫妻,在撒谎。
    “好。”
    江弈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为了排除你们的嫌疑,我们需要对你家进行一次搜查。”
    “希望你们配合。”
    “凭什么?!”
    范利激动地喊道。
    “你们这是滥用职权!”
    “我兄弟的死跟我没关係!”
    “有没有关係,不是你说了算。”
    江弈的语气,陡然转冷。
    “是我们说了算。”
    半个小时后。
    老唐和老李带著几个年轻警员,將范利家翻了个底朝天。
    结果,却一无所获。
    “江法医,什么都没有。”
    老唐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泄气地走了过来。
    “別说凶器了,连根可疑的毛都没找到。”
    范利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但依旧紧绷著。
    他梗著脖子,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看著江弈,仿佛在说:你看,我就是清白的。
    江弈站在院子中央,环视著四周。
    线索似乎又一次中断了。
    范利的反应虽然可疑,但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
    就在这时,一个挎著菜篮子的大婶,从门口探头探脑地经过。
    她看到院子里的警察,好奇地停下了脚步。
    “哟,警察同志,这是咋了?”
    “范利家犯事了?”
    夏怡走过去,客气地问道。
    “大婶,我们是来办案的。”
    “请问,你今天早上,有没有看到范利去什么特別的地方?”
    那大婶撇了撇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范利,悄咪咪道。
    “看到了啊。”
    “天刚蒙蒙亮那会儿,我就瞧见他了。”
    “鬼鬼祟祟的,骑著他那辆破三轮车,往村头的那个小山包上去了。”
    大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补充了一句。
    “那地方,平时可没人去,荒得很。”
    范利的身体,在听到“小山包”三个字的时候,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夏怡,老唐!”
    江弈的声音,带著命令。
    “跟我走!”
    他大步流星地衝出院子,直奔村头。
    村头的山包不高,上面长满了杂草和低矮的灌木。
    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蜿蜒向上。
    在小路的一侧,江弈很快就发现了三轮车留下的,新鲜的车辙印。
    车辙印歪歪扭扭地延伸进了一片半人高的灌木丛里,然后消失了。
    “就是这里!”
    江弈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他拨开眼前的灌木丛。
    灌木丛的中央,有一小块空地。
    空地上的泥土,有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跡。
    “挖!”
    江弈只说了一个字。
    老唐立刻从警车后备箱里拿出工兵铲,开始奋力挖掘。
    没挖几下。
    “当”的一声。
    工兵铲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老唐扔掉铲子,直接用手刨开鬆软的泥土。
    一个黑色的塑胶袋,出现在眾人眼前。
    江弈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將塑胶袋拎了出来,打开。
    袋子里,装的东西不多。
    一个用完的,小巧的医用注射器。
    一个空了的棕色小药瓶,上面没有任何標籤。
    还有……
    几根被削尖了的,细细的竹籤。
    江弈拿起其中一根竹籤,凑到眼前。
    在竹籤尖端的位置,他看到了两个极其微小的,对称的凹痕。
    那形状,与蛇的毒牙,一模一样。
    这就是凶手用来偽造蛇咬伤口的工具。
    江弈的电话,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打给了徐五岳。
    没有多余的寒暄。
    也没有复杂的案情匯报。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江弈只说了三个字。
    “找到了。”
    电话那头的徐五岳沉默了足足三秒钟,然后才传来一声长长的,如释重负的吐气声。
    “带回来。”
    “我让技术队的同事等著。”
    物证被小心翼翼地封存,连同那片被翻动过的泥土样本,一同被带回了市局。
    技术队的同事们早已严阵以待。
    灯火通明的实验室里,气氛紧张得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指纹提取的过程,比想像中更顺利。
    在那个空了的棕色小药瓶瓶身上,技术员成功提取到了一枚清晰的,完整的指纹。
    资料库比对的结果,几乎是秒出。
    屏幕上,范利的照片,和那枚指纹的主人信息,並列在一起。
    铁证如山。
    抓捕行动立刻展开。
    当几辆警车无声地滑入村庄,停在范利家门口时,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他甚至没有反抗。
    当夏怡拿出那张逮捕令的时候,范利的老婆瘫坐在地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范利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默默地伸出双手,让冰冷的手銬,锁住了他前半生的恩怨。
    审讯室。
    一盏白炽灯,將范利脸上的皱纹照得沟壑分明。
    他比昨天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
    “为什么?”
    徐五岳亲自审讯,声音里带著疲惫。
    范利低著头,看著自己被銬住的双手,沉默了许久。
    “呵呵……”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拉扯。
    “为什么?”
    “你们应该去问问他。”
    “问问他黎木根,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著徐五岳。
    “他和我老婆,搞在一起十几年了!”
    “十几年啊!”
    “我一直拿他当亲兄弟,我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结果呢?”
    “他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给我戴了顶绿得发黑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