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
    老唐对著耳麦,下达了简短的指令。
    十几名特警队员,悄无声息地翻过围墙,迅速控制了工厂的各个出入口。
    老唐带著一队人,直奔厂区中央那栋最大的厂房。
    厂房的捲帘门紧闭著。
    一名队员上前,用专业工具,几秒钟就撬开了门锁。
    捲帘门被缓缓拉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一股更加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厂房里,光线昏暗。
    借著手电筒的光,可以看到一排排巨大的蓝色塑料水缸。
    每一个水缸,都比一个成年人还要高。
    里面装满了浑浊的海水,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鱼虾在其中缓缓游动。
    “分头搜!”
    老唐压低声音命令道。
    队员们立刻散开,开始对整个厂房进行地毯式搜索。
    角落里,几名工人正蹲在地上,清洗著地面。
    看到突然衝进来的警察,他们嚇得脸色惨白,手里的水管都掉在了地上。
    “警察!別动!”
    两名队员立刻上前,將他们控制住。
    老唐走到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的工人面前。
    “我们是市刑警队的,例行检查。”
    “你们老板,刘晨,在不在?”
    那工人哆哆嗦嗦地摇了摇头。
    “不……不在……老板他……他很少来这边的……”
    “是吗?”
    老唐的视线,落在了那些巨大的水缸上。
    他注意到,其中一个水缸,明显比旁边的要乾净许多。
    缸壁上几乎没有什么水垢和青苔,里面的海水,也清澈见底。
    仿佛是刚刚换过水。
    “这个缸,是怎么回事?”
    老唐用手电筒指了指那个异常乾净的水缸。
    “怎么就它一个这么干净?”
    工人顺著他的手电光看过去,眼神有些躲闪。
    “哦……那个……那个是晚上刚换过水的……”
    老唐的心,猛地一跳。
    “晚上?”
    “为什么要单独换这一个缸的水?其他的不是还好好的吗?”
    工人搓著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我……我也不知道啊警官。”
    “是老板,是刘总昨天晚上突然打电话过来。”
    “非要我们把这个缸里的水全部抽乾,再重新灌满。”
    “还说……还说原来的水太脏了。”
    “我们都觉得奇怪呢,这换一次水,费时费力,电费都不少,平时都是三天才换一次的。”
    老唐和身边的副手对视了一眼。
    这个水缸,绝对有问题。
    郭龙,很可能就是在这里,被按进了这个巨大的蓝色水缸里。
    直到肺部灌满了咸涩腥臭的海水,彻底停止了呼吸。
    市局的审讯室里。
    空调的冷风,吹得刘晨脖子后面凉颼颼的。
    他对面坐著老唐,还有大队长徐五岳。
    缉毒队的人已经把他的海之鲜水產加工厂翻了个底朝天。
    结果连一克毒品的影子都没找到。
    “刘老板,生意做得不小啊。”
    老唐慢悠悠地开口,手里把玩著一个一次性纸杯。
    “你们厂里那些蓝色的大水缸,我瞅著不错。”
    刘晨挤出一个笑容。
    “警官说笑了,就是些养海鲜的普通缸子,不值钱。”
    “不值钱?”
    老唐把纸杯往桌上一放,声音不大。
    “我怎么听说,你们这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为了保证海鲜的鲜活度,也为了卫生,这种大型蓄水缸,最少也要三天换一次水。”
    “是不是有这回事?”
    刘晨的额头开始冒汗。
    他点点头。
    “是……是有这么个说法。”
    “那可就怪了。”
    老唐身体微微前倾。
    “我们的人查了你们厂里的换水记录,还有用电记录。”
    “你所有的水缸,都是严格执行三天一换的规定。”
    “唯独有一个,很特別。”
    “就是我们发现的那个,昨天晚上,它才刚换过一次水。”
    “距离上一次更换,才过去一天。”
    “刘老板,你这是钱多得没地方,非要多掏一份电费,多费一份人工吗?”
    刘晨的嘴唇哆嗦著,说不出话来。
    “而且,不光是换了水。”
    老唐的语气愈发冰冷。
    “那个缸子,被清洗得乾乾净净。”
    “內壁上连一点正常的水垢和青苔都没有。”
    “就像是……有人想拼命洗掉什么东西一样。”
    “刘晨!”
    老唐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拔高。
    “你到底在隱瞒什么!”
    刘晨浑身一激灵。
    “我说……我全都说……”
    刘晨的声音带著哭腔。
    “人……人不是我杀的!”
    “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徐五岳和老唐对视一眼,没有做声,静静地听著。
    “昨天晚上,我接到厂里工人的电话,说……说蓄水缸里好像漂著个人。”
    “我当时就嚇懵了,赶紧开车过去。”
    “到那儿一看,是真的!”
    刘晨双手抱著头,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
    “一个男的,脸朝下,就那么漂在水里。”
    “我……我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
    “我的厂子要完了。”
    “这要是报了警,警察一来,记者一来,我这厂子还开得下去吗?”
    “谁还敢买我的海鲜?”
    “我这辈子的心血,就全都毁了!”
    他抬起头,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警官,我真的没杀人。”
    “我就是一时糊涂,太害怕了。”
    “我怕影响生意,就……就找了两个信得过的工人,把……把尸体捞了上来。”
    “然后趁著天黑,开车拉到江边,给扔江里了。”
    “我就是想把这事儿给压下去,我真没想那么多啊!”
    刘晨的这番话,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
    一个生意人,在自己的工厂里发现了尸体。
    第一反应是害怕影响生意,从而选择拋尸,这种逻辑完全说得通。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郭龙的尸体会在江里被发现。
    徐五岳的指节,有节奏地敲击著桌面。
    “你说你把尸体捞了上来?”
    “是……是的。”
    “怎么捞的?”
    “就……就用厂里捞鱼的大网兜,还有几个长杆子……”
    刘晨回忆著,脸色更加难看。
    “那尸体在水里泡得都……都发胀了,很沉。”
    “我们三个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弄上来。”
    徐五岳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追问。
    他走出审讯室,老唐跟了出来。
    “队长,这小子的话能信吗?”
    老唐递过来一根烟。
    徐五岳摆了摆手。
    “一半一半。”
    “他承认转移尸体,这个应该假不了,和他手下工人的口供能对上。”
    “这也解释了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江里。”
    “但要说他跟郭龙的死一点关係都没有,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