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怪异
那敲门声一直未断,但也未曾催促,就仿佛门外那物压根就没想要得到回应一般,只是单纯且无意义的敲著。
然而不知为何,週游却从那声音里感受到一种渗入臟腑,仿佛刮挠著骨髓的阴寒感。
就仿佛枉死的冤魂一般,挥之不去的阴寒感。
回头看了一眼李老头,这位眼神也略显凝重,只见其从袖口间掏出了个香烛,隨手晃了下点燃,而后深吸一口气,让烟雾充斥於口鼻,再重新吐出。
转眼间,淡白色的烟气便繚绕於他与週游二人的身旁,在模糊了身影的同时,也遮掩住了大部分的『人味”。
李老头使了个眼色,让刘昊先回屋去避一避,接著这才带著週游走到那大门前。
他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低声说道。
“谁啊。”
敲击声终於停了下来。
半响,才有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取供的。”
李老头皱了皱眉,但仍然像是没事人一样道。
“不是说辰时才收的吗?怎么这点就来了?”
但对方没有回答,而是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接著,不知为何,又突兀地敲了起来。
李老头嘆了一声。
“灵智不存,行事刻板,这是化作了悵鬼啊....也不知是哪个可怜人。”
而后,他忽然转过头,又对週游復道。
“小子,今天这玩意可能有点麻烦,你小心一点。”
而在週游点头应下后,李老头这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此刻,外头正站著一个瘦高而怪异的男人。
这位面貌倒是平常,除了苍白到仿佛涂了一层粉般以外,便再无可说的,之所以说起怪异....
是因为『他”太高了。
只见这位的身高在整整两米开外,別说在普遍营养不良,身材矮小的古代了,哪怕在现代中都足够引人侧目。
但是。
在其行动之间,週游总觉得有种违和感那就仿佛是.....
四肢关节,全都是人为拼上的一般?
不过就在週游皱紧眉头,凑过去想要仔细观察的时候,李老头已经与对方搭上了话。
“我说,这大清早的赶过来,实在是辛苦了哈....
一阵沉默。
“老兄你吃了吗?没吃要不咱先找个地方用点膳?”
依旧是一阵沉默。
“这如果不行的话,要不.
然而还这回没等李老头说完,那男人忽然开口。
“贡品。”
十分平常的话语,但总有种怪异之气渗入人心,甚至让李老头都不由得哑声。
不过他反应也是极快的,仅仅是几息后,便立马陪笑著招呼起週游。
“徒弟,徒弟,先过来一下一一你瞧,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装看呢,要不先验下货?”
男人並未直接作答,他就仿佛反应十分迟钝一般,呆滯了好一会,才说道。
“既然东西在里头,可为何不动?”
而李老头的諂笑一如既往。
“这不是怕其哭喊扰了大人雅兴吗?所以提前下了点药,让他先睡过去了....
”
听罢,那男人就像是压根就不相信一般,缓慢地走到了箱子跟前一一而至此时,週游才感觉到一阵浓重的腐烂气息,並且终於能够確定到。
一这男人確实是拼接而成的。
虽然衣服掩盖了绝大多数的痕跡,但从细微处就能看出来,这位的关节躯体明显不是正常生长成这样的。而是將几个不同的人体拆散,然后一寸寸,一点点,再拼成的这般摸样。
甚至在那外漏的地方,还能见到属於缝线的针脚。
究竟有多丧心病狂,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然而就在週游看著噁心的时候,那男人已经掀开箱盖,借著晨曦的微光,朝著里面看了一眼。
箱子里只有一个纸人。
但不知为何,男人却是如同確认般点点头,然后对著李老头说道。
“东西確实没错,你带著人过来吧。”
话罢,他也没去管李老头的反应,重新摇摇晃晃地站起,借著晨间的薄雾,
向著那巷子中走去。
週游想要说什么,但马上就被李老头所制止,只是给了一个跟上的眼神。
虽然如今天色仍未全亮,但由於这几天正是大集的时候,大伙也都是为了討生活过来的,所以往往这个点的时候,也是有不少的商贩会准备起来了。
只是在今天,街道上却是空无一人。
原本吵闹繁华的街道上见不到一个人影,甚至连狗吠声都听不到一点,偶然间有视线从窗缝间窥探出来,但在看到週游他们的一瞬间,又像是受到了莫大惊嚇一般,迅速而慌张地缩了回去。
就在这片诡异的氛围中,三人一路来到了镇门处一一按理说这是应有兵丁值守的,但和街道中一样,此处也是空荡荡的,只有大门洞开。
那摸样..::.就仿佛早就知道他们要到来一般。
出了镇子,雾气则越发浓厚,甚至给人一种阴冷刺骨的感觉。
甚至说,还不止於此。
在接触到那雾气的同时,週游就仿佛有无数的虫子在身上爬上趴下,那密集的节肢划过肌肤,以至於让身上的汗毛的都根根竖起。
万幸,李老头点燃的烟气仍然有效,那东西护著周遭,总算不至於受到浓雾的侵蚀。
只是每次消耗完,李老头都得避看那男人再点一次香烛,同样的,脸上的心疼之色又重了几分。
如此,又不知走了多久。
天依旧是阴的,哪怕时间已过辰时,但也依旧见不到多少的阳光,周围人类的痕跡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遍地的枯枝败树,以及越发难行泥泞的泥土。
但这一切就在转了个弯头的时候,却忽地豁然开朗。
只见在这残枝败叶之中,居然屹立著个飞檐反宇的宽广宅子,其上朱门红漆,两旁石狮屹立,看起来甚至比刘昊他家都要华丽不少。
到了这里时,那男人的脚步终於停下,他看了看週游二人,然后道。
“我家主人在里面做早课,你们先带著那东西在別屋里等一等,待到主人早课做完,自会招呼你们过去。”
这句话说完,瘦高男人居然就再不去理,而是推开了朱门,踏入了浓雾,转眼间便消失在了那一片片的楼阁之间。
不过隨后还是有人接待的。
很快的,便有几个侏儒一路小跑了过来一一从模样看去,这傢伙最多不过一米二左右,手脚都短的厉害。
但週游马上就发现。
如果那瘦高男人是多个部件拼接到那么高的话,那这几个侏儒就是人为锯断了一截一一至於断的那部分去哪了吗..::.自然也不用多说了。
这几个侏儒似乎並不会说话,只是“啊啊”地带著李老头和週游来到了一处客房,在安置好后,便也一同的离开。
於是在这空旷的屋子中,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週游环顾一圈,法决周围的装饰著实是雕樑画栋,处处都是描金绘银,富贵逼人,而且不知是提前准备好的还是咋地,在桌子上还特地摆著一壶好酒,以及几碟精致的小菜。
扛著箱子走了这么远的路,週游也是疲惫的厉害,找了把椅子便一屁股坐了下来,不过在抬头看李老头的时候,发现自家师傅却在旁边远远的站著,丝毫不肯靠近分毫。
看起来是反了性了,但是.....
週游稍微嗅了嗅,忽然间露出了个玩味的神情。
接著端起酒壶,调笑道。
“我说师傅,你当初对著两碟咸菜和一颗萝卜都能吃的津津有味,怎么这满桌的美酒佳肴,反而不肯动筷子了?”
李老头无语地看了週游半天,然后嘆道。
“真不知道你是胆大还是没心没肺,亦或者就是单纯调戏我老头子一一看过刚才那景色后,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还敢动这里的东西?”
说话之间,李老头已是拿出了个符纸,在旁边蜡烛上点燃后,朝著前面一拋。
火光点亮之间,也终於映出了此间真正的景色放眼看去,哪还有厅堂?
那红木桌子是由几块乱石拼成的,那雕樑画栋的装饰是成片的荆棘与枯死的枝叶,那盘中的佳肴是一块又一块的腐肉与蠕动的蛆虫,至於週游坐的东西:
那也压根不是什么椅子,而是块断了一截的墓碑。
这里哪里是什么山间雅院,分明就是个乱葬岗!
週游打开酒壶看了看,然后撇了撇嘴,隨手將其洒到一边。
满是恶臭味道的漆黑液体洒在地上,竟发出了种如同腐蚀般的声响。
1?
我说师傅,解释一下唄。”
李老头翻著白眼道。
“那用得什么解释一一这就是崇乱的影响,不过倒不是说什么幻境之类的,
只是单纯的在曲解周围的一切。”
看著那火光燃尽,周围又回復了原本的模样,他也楚摸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事到如今,我也详细和你解释一下吧一一这祟乱是本朝才出现的玩意,一般来讲都是由妖邪转变的,其中也有部分的人类,但和寻常的妖邪不同,这东西没有多少灵智,也基本没法沟通,准確点说这东西的存在就是仿佛天灾一般一一其所做所为所有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那便是扩大自己的影响,想办法污染所有的东西。”
李老头拿起隨身的水壶,给自己灌了一口。
“当然,以灾害来算,其中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像是大灾那种基本也就只能等那些高人出手处理了,但像是这种级別较低的,反倒是养活了咱们这种人.::::.行了,既然休息够了,那也別废话了,赶紧按我之前说的,先准备好吧,待会那东西出来后就没时间了。”
週游本来还想再问问的,但看李老头也不想多说,於是也只能闭上嘴,从另一个箱子里取出各种傢伙物事,做起了准备。
不多时,那瘦高的男人又敲响了房门。
表情依旧冷淡,正如同其言语毫无起伏。
“主上要见你们,跟我来。”
跟在男人的后面,顺著那豌的道路前行-一一开始倒还是那种正经厅堂的摸样,但很快的,顏色和装饰就变得分外怪异了起来。
怎么说呢..:::..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就仿佛让一个精神病在画卷上隨意涂抹,顏料不限,题材不限。
然后最终会得到的也就是个这么玩意。
那男人倒是一如既往,过於高长的腿脚挪动起来也是十分的费事,他每次都得让其中几个关节一同弯曲,这才能勉强向前踏出一步。
所以待到来到地方之时,已是过了整整十来分钟的时间。
如果以正常的房屋结构来讲,这宅院的正中心应该是个主屋,但不知为何,
在到地方后,放眼望去,就只见到一片的素白。
当然,这並不是下雪了,而是数之不尽的白布漫天飘扬。
二人一愣,接著立马认出了这是个什么。
这里赫然是个灵堂!
週游见状,悄悄地捅了捅旁边的李老头。
“我说师傅,这算是你本职活计啊,这回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对方並没有回应。
李老头呆呆愣愣地看著那个灵堂,神色明显有些惶恐,哪怕此刻已是初冬时节矣,可仔细看去,就能发现他的后背也早已被冷汗所浸透。
此刻这位嘴里正在嘀咕些什么,但仔细凑过去才能听的差不多清楚。
“不对,不对......这东西好像......
话说到一半,他文忽然拽住週游。
“徒儿,你先听我说,这恐怕有点不对一一我虽然知道这东西是个棺材,但没想到如今已成送灵之势一一你才拜到我门下,我怎么都不能害了你,待会如果发现不太妙,咱们俩分头赶紧跑,然后回去告诉刘昊一家,让他们要不舍了孙儿,要不赶紧连夜迁走......““
但话未完,忽有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
足足三四息过后,李老头才意识到那是什么声音。
——
是喇叭。
伴隨著刺耳的乐声,那灵堂的大门缓缓打开。
漫天的黄纸飞舞,但其中却不见任何的活物。
放眼望去,只有一口薄薄的棺材,放在这屋子的最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