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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2章 儘管重要,但却容易被忽视的东西
    第502章 儘管重要,但却容易被忽视的东西
    若想创立一个形似“冒险家公会”的猎龙人组织,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一册图文並茂、內容详实的屠龙手册吗?一页页描绘著各类龙族的棲息习性与致命弱点,哪怕是一个七岁孩童翻阅起来也能一目了然?
    还是一段足以让吟游诗人传唱百年的英雄史诗?那种在酒馆里一讲再讲、能把人听到热血沸腾、立誓屠龙的传奇故事?
    不,都不是。
    那些被魔女们忽视的普通人,他们才是一切组织的根本。
    他们每天吃什么?是掺了木屑的黑麵包?还是腥得发苦的咸鱼干?
    他们每天喝什么?是浑浊的井水,还是需要用一枚铜板才能换来的一瓶啤酒?
    他们穿的又是什么?有多少人穿著打满补丁的旧麻布衣?又有多少人能够委託城里的裁缝匠年年换上几件新衣?
    更重要的是,他们文是靠什么挣钱维持家用的?
    是在港口挥汗如雨,搬运沉重的麻袋与木桶?是在工匠铺子里从学徒做起,日復一日打磨技艺,期盼有朝一日成为受人尊敬的匠师?还是跋涉於商路,冒著风霜与盗匪的威胁,將布匹与香料带往远方的市集?
    如果你不搞懂这些最基本的事,那一切就无从谈起。
    因为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组织是只靠著圣徒与英雄运转的,另外,英雄也从来都不是为了成为英雄,而去成为英雄的,在故事的最开始,他很可能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好比阿斯让刚刚撞上的这个小毛贼。
    当法莉婭还在享受美好的女主人待遇时,这傢伙就在孤儿院附近鬼鬼票票的晃荡了好久。
    他的眼神躲躲闪闪,像只受惊的老鼠,却又带著一丝贪婪的、投机取巧的光,等到阿斯让送走了舒適得如在云端的法莉婭,过去问他有何贵干时,这小毛贼居然从兜里掏出了一串项炼。
    “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应该很值钱,”小毛贼很是心虚地说,“请您收下吧!”
    “有意思。”阿斯让没有接,他只看了那串项炼一眼,然后便把目光始终停在这小毛贼蓬头垢面的脸上,“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不管去哪个行会当学徒,都是要交钱的。”
    “但我这儿可没这个规矩。我不收钱。”
    “那您收什么?”男孩愣住了,脸上露出一种混杂著困惑与警惕的表情。
    “我什么都不收。”阿斯让说,“我只看我眼前的人是否诚实勇敢。那么问题来了,你是个诚实勇敢的人吗?”
    “我——”男孩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想说“是”,但那个字仿佛有千斤重,堵在喉咙里“老实交代,这项炼是你从哪弄来的?嗯?”
    阿斯让看出了小毛贼的心虚,於是双手抱胸,低头盘问起这个岁数一看就不怎么大的小毛贼,
    只那么一瞪,便嚇得这个小毛贼把自己乾的坏事统统吐露了遍,说得又快又急,
    原来这小毛贼是从一个孤寡老妇人那偷来的项炼。她在沙暴来临时收留了他,“而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小毛贼垂下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可都这样子了,他居然还敢低声还嘴,说穷人就是能偷富人的东西,因为富人的东西都是从穷人手里抢来的。
    阿斯让被他逗乐了,“,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我爸说的。”提到父亲,小毛贼的语气里竟然还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
    好么,一家子都是小贼。阿斯让斜斜嘴角,对小毛贼说那你子承父业去唄,跑我这来做什么?
    龙的巢穴又没上锁,我不需要找人去撬。
    小毛贼被得说不出话,他使劲挠著自己那鸟窝似的后脑勺,脸憋得通红,慢悠悠地说自己不想再当贼啦!!
    “过去我还小,偷东西被抓,最多也就是被人拖到巷子里挨一顿毒打,可再过两年,我就该有您这么高啦!而到时我要是再人被抓到的话,可能就会像我爸一样被魔女抓起来杀头了。”
    他比划了一下阿斯让的身高,了脚,微作停顿后说道:
    “唉,其实被砍头也不错,至少还能留个坟呢,可后来魔女们把我爸扔去南边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估计是被砂龙吃咯。啊,对了,我是我爸捡来的,请您別问我我妈在哪,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所以你想替父报仇?”
    “有点儿,不过比起砂龙,我果然还是更討厌魔女。”男孩坦白道:“明明她们的地窖里藏著数不完的好东西,但她们却寧可把东西放得烂掉,我们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去拿咯。”
    “你还挺诚实。”阿斯让评价道。
    “您说你只收诚实的人。”男孩有些激动,他认为自己抓住了一丝希望。
    “除了诚实,我还说过要有勇气。如果你也想跟我一起屠龙,你就得证明自己是个有勇气的人。”
    “怎么证明?是要我去哪个魔女家里偷东西吗?城里最胖的那个魔女一一”
    “嘿,停一停。我要办的是猎人公会,不是盗贼公会!未来我们的总部和分部都要建在城里最显眼的地方,让阳光大大方方地照进来,当然,你也可以另起炉灶,在下水道里建起你那见不得光的盗贼组织,可如果你不想这么干的话—
    阿斯让一手拍在小毛贼的脑壳上,叫他转过身去,“现在,跟我一起去见这串项炼的原主人!
    你得向她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请求她的谅解。要知道,一个有勇气的人,势必会正视自己的错误。”
    嗯?那你什么时候向菲奥娜承认自己的错误?
    咳咳。阿斯让没敢回答爱莎拋出的难题,而是沉默地推了男孩一把。
    很快,爱莎便对他的可耻行径做出如下评价:
    你这胆小鬼!
    確实。我有缺点,所以我绝不会把自己当成圣人与救主。阿斯让想起伍德洛的一句话一一永远都不要狂妄自大。
    没过多久,阿斯让便跟著男孩儿找到了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门口,支著一个斜棚,下面摆著几个箩筐。在过去,这些箩筐大抵会装些果乾和燻肉,方便这间屋子屋子的女主人扛著它们四处叫卖,但现在,这些箩筐空荡荡的,里面什么也没放著。
    “儂,就是这儿了。”小毛贼停下脚步,有些曙。
    “进去。”阿斯让拍拍他的后背,“记得先敲门。”
    ““—哦。”男孩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的手抬起又放下,反覆几次,才终於鼓足勇气,用指节轻轻叩响了那扇门。
    很快门就开了,从中走出一位夹著小半头白髮的老妇人。她的眼晴有些浑浊,但在看清门口站著的是那个几天前收留过的男孩时,那双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隨即又化为一种瞭然的、带著淡淡悲悯的温和。
    “是你啊——你怎么一声不就走掉了呢?”
    男孩的头垂得更低了,大概是在犹豫要怎么把那串项炼还回去。
    见男孩没说话,老妇人便转而问阿斯让,是不是这孩子做了什么惹您不快的事情?
    “还是让他自己说吧。”阿斯让挡在这小毛贼身后,免得他带著赃物夺路而逃。
    好在这男孩儿终究没令阿斯让失望,他从兜里掏出那串银质项炼,用两只手捧著,哆哆嗦嗦地递给这位独居的妇人,“夫人—.—对不起—.这个———是您的——.我—
    老妇人愣了一下,目光落在项炼上,那双浑浊的眼晴里泛起了一丝水光。她没有立刻去接,而是深深地看了男孩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失而復得的欣慰,有被背叛的伤感,但更多的,还是一种长者对晚辈犯错的宽有。
    “我还以为我把它弄丟了。”她伸手接过项炼,用粗糙的指腹轻轻摩著那枚鳶尾吊坠,声音满是失而復得的喜悦。
    “这小子想拿这串偷来的项炼做学费,跟我学屠龙的本事,但我告诉他,在学屠龙的技巧之前,得先学会如何当一个正直的人。”
    “屠龙?”老妇人被这个词嚇了一跳,她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重新打量起阿斯让。
    隨即,她做出了一个让阿斯让都有些意外的举动。她把项炼塞回自己的衣兜,然后一把將小毛贼拉到自己身后,用瘦弱的身体护住他,警惕地看著阿斯让。
    “还是別了吧!我觉得他更適合呆在我身边,跟我一起做点小生意。”
    “做点小生意?”阿斯让的目光落在那几个空荡荡的箩筐上,“恕我直言,夫人的生意,看起来並不怎么兴隆。”
    老妇人被说中了痛处,脸上的坚决黯淡了几分,化为一声嘆息。
    “夫人你该清楚,不赶走砂龙,您的小生意是很难做下去的。”
    “谁说不是呢?但屠龙这么危险的事,还是交由魔女去做为好。我们这些普通人,就只配做龙的口粮么。”
    “可如果魔女自身难保,我们难道要坐以待毙?”
    “他还小,您不能把他往死路上带。”“
    “死路—如果您执意这么认为,那我无话可说,毕竟屠龙確实是件危险的活,没人可以否认阿斯让说完,沉默一阵,但他没沉默太久,因为他眼角的余光警见,那个小毛贼正像条泥一样,朝他挪了挪步子,然后,他就又被那老妇人拉了回去。
    “您拦不住他的。”阿斯让说,“他能出走第一次,就能出走第二次,並且还可能再次从您这儿顺走什么东西。”
    “是哦,我很可能会这么干的!”小毛贼说,“您还是赶我走吧!”
    “瞎说什么?你真不怕死吗?”
    小毛贼沉默了几秒,隨后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我没爹没娘,没有牵掛。”
    “我可以收养你,让你有个家。”
    “可我会害夫人您的名声烂掉的!”小毛贼使劲摇头,“我得先跟著这位大师闯出翻名堂。”
    “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现在的你估计连剑都挥不稳。”阿斯让给小毛贼浇了盆冷水,而后朝老妇人说道:“我保证他会在我这儿学到点东西,並且我保证我用人的標准会相当严格,如果他不能证明自己有屠龙的能力,我是不会放他去白白送死的。您要是放不下心,可以常来我这儿一一啊,我有个提议,不如您也来我这儿找点事干吧?我们那儿正好缺人做饭呢。”
    说到这,阿斯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了,就是这样。
    既然打定主意要將猎龙人组织打造为一个类似冒险者公会那样的庞然巨物,那它就得像一个活著的利维坦般,將触手伸到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
    所以,公会不能只有猎人。猎人只是它的爪牙,负责撕咬巨龙,而那些铁匠、农民、商人,厨师、医生、马夫--他们才是这个庞然巨物至关重要的器官,有这些人在,它才能持续不断地获得养分,真正长久地『活”下去,而非像魔女们临时拉起的佣金团般曇一现,走了老人,却无新人,永远挣扎在社会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