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不要乱动
傍晚时分,天际炸开一颗绚丽的火球,光芒在暮色中久久未散。阿斯让抬头望著那抹火光,眼神微微眯起。
他不禁想像,这会儿的法莉婭该是露出怎样的表情,来命令海瑟薇点燃夜空的呢?是焦虑还是愤慨,还是两者皆有之?
无论如何,眼下最要紧的,是立刻发出回应信號,告知她我们平安无事。
阿斯让强压下心头的思绪,转身寻找梅的身影。
梅正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背对著他。她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刻,无需提醒,炽热的火元素已在她指尖匯聚成一团跳动的光。隨著她抬手一挥,那光团衝破暮色,化作一枚新的信號火球,径直飞向天穹,灿烂而夺目。
余焰映红了她的面庞,也映出了她眼中的一瞬空白。火球散去,她的肩膀微微一颤,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隨之跟跪了一下,险些失去平衡。
阿斯让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手臂。梅微微一顿,隨即轻轻推开他的手,低垂著眼,
缓缓吐了口气。
是另一个梅。她们还没换回来。
这个发现叫阿斯让止住了更近一步的动作。他能感受到“影梅”想要与他保持的某种疏离感,
但他还不不清楚影梅这么做的原因。
真不清楚喵?菲尼斯突兀地喵了一声。
爱莎也没閒著,立刻挪撤道:怎么会!他太清楚了。
你俩別吵。阿斯让打断他俩的吐槽,稍显尷尬地问梅有没有事。
“没事哟,就是有点累。”
说著,梅蹲下身,抓起一把沙子,手指微微分开,细沙便顺著指缝滑落。
“没办法呀,我的魔力对土元素的適性太差,白天那一下耗了我太多魔力,而晚上火元素一到晚上就不怎么活跃——-所以哟,我晚上没法陪你啦,我怕我剩下的魔力全被你吸跑。”
“菲奥娜给你的提神魔药呢?”
“不好喝,没带。”
“——那我以后可要检查你的隨行装备了。”
“难喝只是一方面原因。”影梅扭头看向阿斯让,“你忘了吗?我是天神之血的容器,和其他魔女是不一样的。她们靠这儿容纳魔力(她指了指小腹),而我这里呢,只能容纳少部分魔力,剩下来的魔力都要顺著我的血满身乱跑,要是喝了那些魔药,就得难受好一阵咯。”
喵哇,换个角度想想,对咱来说,用血承载魔力不也是个绝妙的办法喵?菲尼斯突发奇想。
可这个过程会带来难以想像的痛苦。阿斯让暗道。正因如此,天神教才会辅以安眠镇痛的药剂缓解魔女的痛苦,等到魔女逐渐適应这种痛苦后,她们也就患上了极其严重的嗜睡症。
“那现在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阿斯让问。
“除了释放魔法的时候会很难受,其余时候都还好。”影梅答得漫不经心。
“是吗,怪不得你总要代替梅施展魔法。”
“.—暴露了嘛。”“
“我看你就没想装。”
“是哟,我不会像她一样死黏著你不放,因为那样会阻碍我的判断。”
“判断?”
“在梅替別人著想的时候,就得由我得替梅著想,不然就会像温妮莎那次一样我必须保持冷静,保持理性,保证类似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如果未来哪天你背叛了梅,或是为了別的女人而弃她於不顾,就算她愿意原谅你,我也不会原谅你。”
“.—“”阿斯让一时语塞。
“怕了?”她挑了挑眉,似乎在享受他此刻的沉默。
“那倒没有。”阿斯让摇了摇头,目光坦然,“没什么好怕的。”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对你心怀愧疚,所以会饶你一次吧?是哟,我是伤害过你,但同样的,你也刺伤过梅,害她流了好多血,我俩算是两清了,所以我可不会手软哟?”影梅警告道,“这点你最好注意一下。”
“別把这种容易惹人误会的话掛在嘴边。”阿斯让有些无奈。
“误会?我又没有撒谎。”影梅再次扭头,指向不远处围坐在篝火旁、正高声谈笑的猎人们,
声音故意拔高了几分,“而且他们那么吵,根本听不到我们说话哦!啊,对了———“
她又看向一旁吃著什么的艾芙娜,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被他刺伤的?”
“咳咳咳—!”艾芙娜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呛得剧烈咳嗽,脸涨得通红。等到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她便立刻转移了话题。
“你得管管那些猎人,”她衝著阿斯让皱眉,“他们不该如此吵闹。”
“这才刚刚入夜,给他们点活动时间吧。”
“呵,这么说,还得我们魔女来帮他们警戒四周?”
“不行吗?”
“当然不行一一有碍魔女的体面,我只能这么回答你,但如果-你求我,”艾芙娜抬手遮住一只眼睛,“那我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就请你给他们点时间,让他们聊聊自己的故事吧,”阿斯让说,“在该放鬆的时候放鬆,
在该紧张的时候才能紧张的起来,另外,我会提醒他们小声点的—说起这个,我觉得你们其实也该听听他们的故事。”
艾芙娜靠在篝火旁,目光落在那群围坐的猎人身上,嘴角带著淡淡的自嘲:“没那个必要,我不用过去听,都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当初他们在台下角斗的时候,我还在台上喝茶叫好呢—不要问我喝不喝得下去,我必须得喝下去,因为不这样做,我就会被其他魔女瞧不起。”
“那以后呢?”
“你被法莉婭买下后,我就没去过角斗场了一一当然了,你与砂龙的那场战斗不算。嗯,趁法莉婭不在,今晚要不要过来陪我?”
这个嘛—·
阿斯让看了眼梅。后者始终默不作声,不发表任何意见。
“我觉得这样影响不好,”阿斯让说,“还是算了吧。”
“放心吧,不会闹出太大动静的。”
“我得守夜。”
“你不可能守一晚上,”艾芙娜继续引诱,“困了的时候,你总得找个地方休息。”
“好吧,说的也是。”阿斯让耸了耸肩,无奈接受,“不过我得提醒你,这帐篷只能挡风,不能隔音。”
“我不是说了嘛?不会闹出太大动静的。”
只要你能忍得住。艾芙娜想,
不行,不可以发出声音。
体温逐渐升高,法莉婭把衣领咬的更紧。
儘管阿斯让他们没有遇到危险,但縈绕在法莉婭心头的危机感,依然难以戒除。
焦虑的感觉如同被点燃的野火,从內而外地席捲而来。她紧紧闭上双眼,试图用黑暗吞噬一切杂念,却只看到了阿斯让在火光中模糊的侧影,那抹影子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脑海里,炙烤著她每一寸神经。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身体弓起,如同一张拉满的弓。那份焦灼与不安,那份对阿斯让的担忧与思念,在这一刻,都化作了难以名状的汹涌潮水。她任由这股力量將自己淹没,手指在无意识中收紧,紧抓著身下的地垫。
某个瞬间,积压已久的担忧、恐惧和不安,终於隨著身体深处难以抑制的战慄与释放,如同决堤的洪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从她的指尖、脚尖,从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奔涌而出。她长长地、
近乎贪婪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在深海里挣扎了许久,终於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汲取著稀薄的氧气,周身却仍残存著潮湿而滚烫的余温。
然而,这份短暂的宣泄,並未能彻底平息她心头的波澜。那紧绷的神经稍一放鬆,更深层的忧虑便趁虚而入,立刻占据了她的思绪。
她太了解那个魔女了,她甚至能猜到她此刻会怎么做,或者將要怎么做:
也许是趁阿斯让睏倦时,悄悄地坐在他身边,用那些半真半假的玩笑话语,一点点地侵蚀他?
就像过去她捉弄自己时一样。她会悄悄地走近,然后隔著床单,幽幽地向自己发问:法莉婭,
你在干嘛呀?这么晚都还没有睡著吗?对了,我借给你的那本书呢?你把它放哪去了?哎呀,其实放哪都好,只要没把书弄脏就是。
可恶,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非要暗戳戳地.—...暗戳戳地挑畔和试探,真让人心生烦躁。
呜,阿斯让,你得小心她,不要踩进她的陷阱,不要让她看到你的窘迫,因为这样,只会让她得寸进尺.—·
“不、不要乱动哦?”
艾芙娜生涩地、艰难地、不怀好意地笑著。她单手撑著阿斯让的胸膛,阻止他下意识地更进一步,那只遮住的眼睛,此刻正流露出狡点的光,比帐篷外的星光更加璀璨,“你说过的,这帐篷的隔音不太好——-而且也挡不住太多冷风,所以啊,你给我暖暖床就好。”
“是的我明白。”阿斯让强行忍耐艾芙娜的呼吸轻浅,混杂著篝火的气味和泥土的芬芳,像一张无形的网將他困住。她看似在拒绝,身体却紧紧相贴,这种自相矛盾的信號让他无所適从。
“如何?忍得住吗?”艾芙娜的笑容更深了,她那带著热气的吐息吹拂在阿斯让的皮肤上,既像羽毛,又像火焰。“要小心啊,我可不知道我的呼救声—会引来什么东西。”
“.—·砂龙?”
“也许是法莉婭?”
“不无可能。”
阿斯让不再试图前进,也不再想著脱逃。他完全放鬆了身体,任由她来掌控。他能做的,就是保持住这份理智,用沉默来消解她的恶趣味。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爭中,谁先失去冷静,谁就输了。
“我要睡了。”她突然闭眼,可褪依然缠得很紧。
“你这样能睡著?”
“谁说不能?”
阿斯让没话说了。
沉默里,艾芙娜微微眯开眼睛,问他:“你呢?你不睡吗?”
“我——儘量睡著。”“
“真能睡著吗?”
“你要是一直问,那我肯定睡不著。”
“嗯?就只有这个原因?”
“不止这个原因。”
“呵呵,我想也是。”
“我现在很愧疚。”
“啊,愧疚。为什么?”
“我应该睡在我自己的帐篷里,就和其他猎人一样。”阿斯让面露难色,“我发誓从明晚开始,谁都不能从我那里拉走。法莉婭都不能。”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打败了龙王的男人。”
“不,是一样的。我要是一直给自己搞特殊,队伍还怎么带?”
“哦,真稀奇,你居然还有閒工夫操心事业。”
“为什么不呢?”
“是因为我缺乏魅力?”
“不是,你很漂亮。”
“每个魔女都很漂亮,除非我们老到长出皱纹—嗯哼,说说看,我和法莉婭谁更漂亮?”
“那当然是—”
“好了,打住,我可不想你的答案。”艾芙娜伸手抵住阿斯让的嘴巴,“不过,想想也是。让我猜猜看,要不是法莉婭先一步对你出手了,你是不是会一直拼命忍耐下去呢?”
“大概会吧。”
“即使她一点好处也不给你,你也愿意为她拼命?”
“嗯。”
“那——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已经给了你好处,看在这些好处的份上,你会不会为我拼命呢?”
“会。”
“即使我的敌人是那个沙漠之主?”
“是谁都无所谓。”
“还真敢说啊。那可是沙漠之主。”艾芙娜摇了摇头,“我要是死了,为我报仇就好。”
“你不会死。”阿斯让说,“因为我还要和你睡觉。”
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抹潮红,迅速蔓延到耳根。原本那副云淡风轻、掌控全局的姿態在阿斯让这句出人意料的直白话语面前,瞬间瓦解,而当她下意识地想要躲闪时,她竟忘了自己的褪还紧紧缠绕著他。总之,这一连串笨拙的动作让她显得无比狼狈,她必须进行反击,来掩饰她的尷尬。
“.—.现在就可以。”她低声对阿斯让说。
然而,攻守已然移势,阿斯让老调重弹,说这帐篷没法隔音,气的艾芙娜再没话讲。
算了,就这样闭著眼睛睡觉吧。艾芙娜想著,慢慢闭上眼睛,等到她慢慢习惯那份温度时,她突然听到了一声尖锐的猫叫。
快起来!有情况喵!
.—什么?
阿斯让闻讯立刻起身,急促而有力的动作如同一阵狂风,骤然撕裂了艾芙娜身上所有紧绷的防线。她猛地咬紧下唇,发出一声细微的、被吞没在喉间的抽气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慄起来。
“你没事吧?”
“没——没事。”
“我去外面看看情况。”
“嗯—你去吧—·我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