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咋比的？很残酷吗？”
    郑元的声音带著一丝颤抖，既是兴奋，也是好奇。
    “残酷？”
    王卫国轻笑一声，语气却变得有些飘忽，仿佛陷入了回忆。
    “非常残酷，我现在甚至不愿回忆。”
    他弹了弹菸灰，继续说道。
    “天天被老兵追击，那些老兵，一个个都是从战场上滚过来的狠角色，十人一队。被他们追上，打不过就只能被揍，往死里揍的那种。”
    “吃的？有时候几天都找不到一口热乎的，逮著什么吃什么，蛇鼠虫蚁，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王卫国用一种平淡到近乎冷漠的语调，讲述著那段不堪回首的经歷。
    他省略了啃生鱼的血腥，也隱去了九死一生的惊险，但仅仅是这轻描淡写的几句，就足以让这些只经歷过常规训练的新兵们感到窒息。
    黑暗中，只剩下菸头明灭的火光和眾人粗重的呼吸声。
    他们光是听著，都觉得心惊肉跳，后背发凉。
    这得是挨了多少揍，受了多少罪啊？
    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恐怕早就坚持不住，人都会被逼疯的。
    他们这才真正理解，为什么参加全军大比是升军官的捷径。
    这条路，根本不是用汗水铺就的，而是用血水和钢铁般的意志硬生生砸出来的。
    相比之下，他们平时觉得苦不堪言的训练，简直就像是在度假，太安逸了。
    这一夜，没人知道他们聊到了多晚，只知道当宿舍里终於安静下来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第二天一早，尖锐的起床哨划破了军营的寧静。
    郑元一个激灵翻身下床，习惯性地伸手去摇上铺的王卫国：“走啦，训练。”
    王卫国在被窝里翻了个身，从被子缝里露出一只眼睛，衝著他嘚瑟地挤了挤。
    “你大哥我可有一个月假期。”
    “靠！”
    郑元和其他刚穿好衣服的战友们动作齐齐一滯，然后异口同声地爆了句粗口。
    一个月假啊！
    他们听著都眼红。
    这酸爽，简直了！
    不过，羡慕归羡慕，他们心里也清楚，这是王卫国应得的。
    再过一个月，他们这批新兵就要正式下放到各个部队，到时候，他们也能享受到一年一次的年假了。
    王卫国在战友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美美地睡了个回笼觉。
    直到训练结束的哨声响起，他才慢悠悠地起床，晃到食堂去吃饭。
    吃完饭，新兵营的傢伙们像是闻到腥味的猫，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缠著他讲全军大比的事。
    昨天一班內部的小范围交流，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传了出去，现在整个新兵营都知道他们中间出了个全军第二的猛人。
    “卫国哥，再给我们讲讲唄！”
    “是啊是啊，听说你们还跟大连军区的兵王干了一架？”
    “晚上有晚会，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赶紧休息去。”
    王卫国笑著摆摆手，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脱身。
    他心里清楚，部队肯定会借著这次机会开个表彰大会，既是为他们庆功，也是为了激励所有士兵。
    他没在营里多待，溜达著往军属院走去。
    至於许尚那货，他压根就不用想，那小子现在肯定又跑到医院，对著苏慧死缠烂打了。
    军属院里，这时候的住房条件还不错，都是独栋的砖瓦房，带著个小院子。
    房子有大有小，分配的时候跟职位高低没太大关係，主要看个人选房时的运气。
    王卫国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周华家。
    院子里，周华正抱著他那刚出生没多久的好大儿周霆，笨拙地在院里踱步，嘴里哼著不成调的歌。
    李舒婷则在晾衣绳前忙碌著，把一家人的衣服一件件晾好。
    阳光洒在她身上，画面温馨而寧静。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英雄王卫国回来了吗？”
    李舒婷眼尖，先看到了王卫国，笑著打趣道。
    “哪里哪里，要不是有周华在，我们队也不可能拿第二。”
    “那你们下次可得对对词，这周华昨天晚上可是跟我说了，能有第二得是你的大功。”
    二人熟稔交谈，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王卫国看向周华。
    “怎么样，带孩子的感觉如何？”
    “別提了，这小子就是个混世魔王，白天睡晚上闹，我这眼圈都快赶上熊猫了。”
    周华嘴上抱怨著，脸上却满是幸福的笑意。
    李舒婷白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晚上还不是我起来餵奶换尿布？”
    几人说笑了一阵，周华抱著儿子，指了指右边那间房，压低声音对王卫国说道。
    “隔壁就是赵副团长家，退伍通知已经下来了，这个月就会搬走。那房子应该是是咱们这片最好的一档，房间就足足有三个。”
    王卫国顺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虽然有院墙隔著，但从占地面积和房子的轮廓就能看出来，那栋房子的確比周华家这栋要大上不少。
    看来，自己这次的运气是真的不错啊。
    “那敢情好，到时候青青和孩子们过来，住著也宽敞。”
    王卫国满意地点点头。
    周华也替他高兴。
    “可不是嘛！你小子，现在是事业家庭双丰收，功劳、级別、房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全齐活了！真是羡煞旁人啊！”
    “你也不差啊，老婆这么漂亮，儿子也这么可爱。”
    王卫国笑著回敬道。
    李舒婷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嗔了周华一眼。
    “就你话多！快让卫国进屋歇歇。”
    “对对对，走，进屋喝茶。”
    周华连忙招呼著。
    三人进了屋，周华把熟睡的儿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盖好小被子，这才轻手轻脚地出来，给王卫国倒了杯热茶。
    没了外人在，王卫国也没那么拘谨，往椅子上一靠，长舒了一口气。
    一下午也没別的地方去，他索性就在周华这儿待著了。
    李舒婷下午要去文工团排练，临走前还特意嘱咐周华。
    “看好儿子，也招待好卫国，我排练完了就回来做饭。”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吧，別迟到了。”
    周华不耐烦地挥挥手，眼睛却一直没离开摇篮里的小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