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的酒席也正式开始了。
    老首长他们那一桌，气氛最为热烈。
    几个退下来或还在位的老伙计凑在一起，喝著酒，聊著过往的崢嶸岁月，说著说著就开始互相吐槽，揭起了各自年轻时的糗事。
    “老周，你还记得那次在山里，你小子为了抄近路，掉进沼泽里，要不是我拉你一把，你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一个头髮白的老爷子指著周武大笑。
    周武也不示弱，端起酒杯回敬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忘了你当年吹牛说能喝一斤白酒，结果半斤下肚就抱著柱子喊『媳妇儿』的事了？”
    “哈哈哈……”
    满桌的人都鬨笑起来。
    王长林坐在其中，听著老战友们互相揭短，笑得格外开怀，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激情燃烧的年代。
    王卫国则端著酒杯，一桌一桌地招待著，给领导敬酒，跟战友碰杯。
    感谢的话不多说，都在酒里。一杯杯酒下肚，气氛也越来越融洽。
    这一顿暖居宴，一直持续到很晚才结束。
    客人们心满意足地散去，各家的女人们却没走，主动留下来帮著沈青青一起收拾碗筷。
    人多力量大，杯盘狼藉的院子很快就恢復了整洁。
    送走最后一位帮忙的邻居，王卫国和沈青青回到屋里，两人往炕上一躺，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可彼此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和满足。
    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从今天起，他们一家人，就在这里正式安定下来了。
    第二天，是王卫国假期的最后一天。
    王卫国带著爷爷王长林，在军属院里挨家挨户地认门，特意去了昨天那几位老爷子家。
    这几位都是跟爷爷一个时代过来的老革命，住得也都不远，以后可以常来常往。
    周武老首长的家，王卫国和爷爷是重点拜访的。
    老首长的爱人前些年已经去世了，他一个人住著个不小的院子，虽然周华夫妻俩时常过来探望，但平日里总归是有些孤独。
    老首长脾气倔，总说不想打扰孩子们过二人世界，硬是不肯搬去跟周华他们一起住。
    这回王长林来了，倒是能给他添不少热闹。
    果不其然，傍晚时分，王长林就抱著自己的象棋，溜达到了周武家。
    不一会儿，另外几个老爷子也闻讯赶来，一群老伙计就在周武家的院子里摆开了棋局，杀得是天昏地暗，爭吵声、悔棋声、大笑声不绝於耳。
    直到深夜，王长林才背著手，迈著四方步慢悠悠地晃荡回来，嘴里还哼著不成调的小曲儿。看他那副得意的样子，王卫国就知道，今晚的棋局，老爷子肯定是贏家。
    假期转瞬即逝。
    第三天一早，王卫国换上崭新的作训服，精神抖擞地去训练场报到。
    他这次去，是第一次作为副营长，协助训练。
    营长还是周华和许尚这两个老搭档。
    对於经歷了全军大比武那种地狱式集训的他来说，这点训练量简直不要太轻鬆。
    他心里清楚，来这里，主要就是磨性子，把心沉下来，从最基础的地方做起。
    周华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笑道。
    “怎么样，卫国，熟悉了不？之前都是被人训练，以后可得训练別人了哦。”
    王卫国笑了笑：“差不多了。不过，感觉还不错。”
    早上的训练结束，王卫国跟周华他们打了声招呼，便踩著饭点回了家。
    刚推开院门，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就扑面而来，是熟悉的家的味道。
    “回来了？快洗手吃饭。”
    沈青青端著一盘炒青菜从厨房里出来，额头上带著细密的汗珠，脸上却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好嘞。”
    王卫国应了一声，走到院子里的水缸边，舀起一瓢清凉的井水，痛痛快快地冲了把脸，驱散了半天的疲惫。
    饭桌上，王长林正绘声绘色地跟两个重孙子讲著昨天晚上“棋盘廝杀”的战况，小山和小海听得一愣一愣的，小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爷爷，周爷爷真的偷偷悔棋了吗？”
    王山好奇地问。
    “那可不！”
    王长林一拍大腿，得意地哼了一声。
    “他悔棋还不承认，被我当场抓包，最后还不是乖乖认输了！”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著热腾腾的饭菜，聊著家长里短，温馨的氛围在小小的屋子里流淌。
    吃完饭，王卫国主动揽下了洗碗的活。
    沈青青则开始收拾昨天换下来的床单被套，还有一家人这几天攒下的脏衣服，装了满满两大盆。
    “我帮你一起。”
    王卫国洗完碗，擦乾手，很自然地端起其中一个大木盆。
    “不用，我自己就行。”
    沈青青也是刚来，脸皮薄，要是被人看到她跟王卫国的亲密，有些不好意思。
    “两个人快一点。”
    王卫国不由分说，端著盆就往外走。
    军属院后面不远处，就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河边用大块的青石板铺出了一片平整的洗衣场，是家属们平日里洗衣洗菜的地方。
    这个时间点，河边已经有不少军嫂在忙碌了。
    看到王卫国一个大男人端著盆跟沈青青一起来洗衣服，不少人都投来了善意的目光，还有相熟的嫂子打趣道。
    “青青，你可真有福气，卫国这么疼你。”
    沈青青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王卫国对这些目光毫不在意，他挽起袖子，蹲在河边，拿起棒槌，学著沈青青的样子，用力地捶打著厚实的床单。
    他的力气大，棒槌落下，水四溅，引得旁边几个小孩子一阵欢呼。
    不远处的空地上，王山和王海已经迅速融入了军属院的孩子群里。
    他们正趴在地上，全神贯注地盯著地面上的一个小土坑。
    王山小心翼翼地屈起食指，用大拇指猛地一弹，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弹珠“嗖”地一下飞了出去，精准地撞上了另一颗弹珠，將其撞进了坑里。
    “哦！贏了贏了！”
    小海在一旁兴奋地拍著手。
    贏了弹珠的小山，得意地从输了的小伙伴手里接过几张用纸折成的三角形，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这叫“三角板”，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之间最流行的“货幣”。
    阳光暖洋洋地洒在河边，洒在嬉闹的孩子们身上，构成了一幅寧静而美好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