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恶魔……”
    贾亮喉咙里挤出四个字，声音干涩嘶哑。
    他当然听说过这个赫赫凶名。
    这个名字，在诺亚东都分部，已经几乎等同于死神。
    组织内数名高手，包括和他同级的干部，都折在了此人手中。
    只要被他盯上，至今毫无例外，没有一个幸存的活口。
    那一桩桩血腥惨案，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最终与眼前这张狰狞可怖的鬼脸重合。
    一股懊悔之意，瞬间如潮水涌遍全身。
    贾亮瘫坐在地上，剧痛与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揪住他的心脏。
    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亲自面对这个传说中的存在。
    早知道是这个杀人魔，自己就该第一时间逃跑，而不是愚蠢地想要试探对方底细。
    方诚并未理会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自顾自地捡起丢在地上的帆布包，从里面取出了那个黑色硬壳笔记本。
    随意地翻开几页，目光在纸面上扫过。
    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很多名字，大部份人他都不认识。
    但有几个，却让他目光一凝。
    “萧建仁……徐浩……”
    方诚心中念叨。
    两人的名字出现在这里，倒是有所预料。
    只不过，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一些名字后面，用红笔标注了特殊的职务与身份。
    看起来，好像都是诺亚组织的干部。
    方诚心头微动，手指轻轻划过纸页。
    这份名单很长，涉及各行各业，男女皆有。
    大致数了下，竟有三十六人之多，范围显然十分广泛。
    “你们调查这么多人，想干什么？”
    方诚合上本子，抬眼瞧向躺在地上，兀自神情呆滞的贾亮。
    声音显得很平静，却令其浑身打了个冷战，不禁颤抖了一下。
    “哼！”
    贾亮咬着牙，将头扭向一边。
    此时，他已经从刚才被完全碾压的挫败感中挣脱出来，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
    “让我猜猜。”
    方诚像是没看到他负隅顽抗的举动，自顾自地说道：
    “名单上有不少人是你们组织的成员，你们内部正在搞大清洗吗？”
    随口问了一句后，方诚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说起来，诺亚组织最近发生的几次意外，似乎都和我有点关系。”
    “所以，你们是想通过调查这些人，来追查我的线索？”
    方诚盯着贾亮，面具后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
    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下。
    于是嘴角微微扬起，接着问道：
    “那么，现在你们已经调查到了什么进度？”
    贾亮依旧紧闭着嘴巴，急剧变幻的脸色却暴露了内心的波澜。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陡然浮现。
    微笑恶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自己因为怀疑萧建仁这个突然冒头、来历不明的家伙，于是派那三个废物，去试探他的身手。
    结果三个废物失手，被人从茶楼里赶出来。
    然后，微笑恶魔就如此精准地找上门来。
    这么说……
    当初在茶楼里和萧健仁会面的那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普通高手。
    很可能，就是眼前的微笑恶魔本人！
    是自己的调查行动，把他引了过来！
    再联想到萧健仁是赤虎帮帮主陈琛的心腹。
    而陈琛最近动作频频，显得不太安分……
    两者之间，绝不是巧合！
    “难道……是陈琛……他在勾结外人……”
    贾亮下意识地从喉咙里挤出半句话。
    声音细若蚊蝇，但在这死寂的房间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方诚敏锐地捕捉这个关键信息，心中顿时了然。
    看来，他们确实是在调查导致“猎魔行动”消息泄露的内鬼。
    而且，查了半个多月，至今还没找到真正的源头所在。
    想到这里，方诚暗自松了口气。
    目光重新落在贾亮身上。
    这个负责调查任务的干部，现在倒是一个颇有价值的情报来源。
    “除了你，还有谁在负责这件事？”
    方诚随即冷声问道。
    贾亮紧闭着嘴，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显然不准备合作。
    但微微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情绪。
    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那次令组织损失惨重的“猎魔行动”。
    但也从各种渠道听说了眼前之人的恐怖，心中怎么可能毫无惧意。
    “不说是吗？”
    方诚见状，也不逼问。
    只是从帆布包里又掏出一件东西。
    正是之前，贾亮给黑牛和老鼠注射的加强版“先驱者之血”。
    打开药剂盒，盒内剩余的三支玻璃管中，幽蓝色的液体静静流淌着。
    在昏暗的光线下，它们散发着妖异而美丽的荧光，仿佛囚禁着一小片散落星辰的深海。
    “这东西真漂亮。”
    方诚低声一叹，将试剂举到眼前，轻轻晃动。
    “不知道把它注入你的身体后，会不会也这么美。”
    “还是说……你会变得和地上那三具尸体一样，成为一头丑陋的怪物，然后整个人彻底爆开？”
    贾亮闻言，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如纸。
    方诚先取出注射器，慢条斯理地将针头刺破玻璃管的胶塞。
    他的动作熟练稳定，就像一个从业多年的白衣天使。
    幽蓝色的液体，一滴不剩地被缓缓抽入针管。
    “你刚才说，自己是医疗部门的。”
    方诚一边抽着药剂，一边好像聊家常般说道：
    “一个搞医疗的，现在却要负责情报部门的工作。”
    “看来诺亚组织内部最近变动很大，急缺人手啊。”
    他将抽满药剂的针管拔出，针尖朝上，冒出一颗晶莹的液滴。
    “你说，如果你今天死在这里，组织会不会派个更聪明的人来接替你？”
    方诚拿着针管，一步步朝贾亮走去。
    鞋底踩在碎木屑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每一下，都像是踩在贾亮急速跳动的心脏上。
    贾亮目光扫过身边那两具爆体而亡的尸体。
    脑海里浮现出他们死前的惨状，身体终于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等一下！”
    他急促地大喊，试图伸手阻拦。
    “有话好好说，我不是不想告诉你！”
    “刚才……刚才我被你撞在墙上，脑袋晕乎乎的，实在有点记不清事情。”
    “可不可以，让我……让我仔细想一想，等脑袋恢复正常后，我一定把组织所有的秘密，一五一十全都讲给你听！”
    方诚停下脚步，笑了笑。
    虽然戴着面具，看不见笑容。
    但那双闪烁猩红光芒的眼睛，显得格外渗人。
    贾亮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方诚随后淡淡说道：
    “你是在等援兵吧？”
    “我……”
    贾亮的心思被一语道破，瞬间噎住。
    方诚不再废话，迈步上前，抓住他一条胳膊。
    “等等……”
    贾亮拼命挣扎，忍着疼痛，扭动身体。
    但那只手如同钢筋浇铸般，力量大得让他根本无力反抗。
    冰冷的针尖，瞬间刺破脖颈，扎入血管。
    幽蓝色的神秘液体，被毫不留情地推入他的体内。
    “啊——”
    贾亮发出惊恐至极的惨叫。
    他心中满是绝望，怎么也预想不到，刚才用这种方式处决了几名实验体。
    几分钟后，自己也沦为别人的猎物，以相同的方式，遭受近乎相同的命运。
    注射完毕，方诚松开手，退到一旁，静静地观察着。
    “你这个该死的怪物！杀人魔！”
    贾亮知道自己再无生路，索性豁出去，用尽全身力气咒骂起来。
    “你最好祈祷，从今往后不被组织发现，否则，你会比我死得惨一百倍，一千倍！”
    “呵呵，你以为我只是过嘴瘾吗？”
    “你肯定不知道我们诺亚组织的恐怖之处，别以为自己被杀死，就一了百了。”
    “到时候，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因为我会在地狱等着你，亲眼看着你被其他怪物生吞活剥，碎尸万段……”
    他的咒骂越来越恶毒，面容扭曲变形，声音里却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
    方诚只是站在那里，眼神冷漠。
    仿佛一名研究生，正在观察一个即将发生化学反应的实验样本。
    几分钟后，咒骂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叫。
    “啊——”
    贾亮全身皮肤涨红，散发出腾腾热气。
    正如之前黑牛和老鼠一样，开始发生恐怖的异变。
    皮肤下的肌肉，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膨胀，很快就撑破了身上的衣服、裤子。
    咔嚓！咔嚓！
    骨骼关节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脆响，那是骨头在断裂、移位，并且试图重组。
    贾亮双眼变得一片赤红，不断在地上打滚，嚎叫。
    就在他看起来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
    “吱——”
    楼下街道，隐约传来一阵轮胎摩擦的声音。
    方诚眼神一凝，立刻迈步走到窗前，拉开一道缝隙，向下望去。
    一辆白色的冷柜车，此刻正停在楼下。
    几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从车上走下来，动作迅速地打开后车厢，拿出担架和一些清理工具。
    “诺亚组织的人来了？”
    方诚念头微转，迅即转过身，看向仍在惨叫中扭曲变形的贾亮。
    全身多处骨折的他，竟然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从那些血淋淋的伤口中，可以看到许多肉芽在蠕动，似乎正在修复遭受重创的肉体。
    这个诺亚组织的高级干部，此刻俨然彻底变成了一个身高接近两米，浑身肌肉虬结的怪物。
    “吼！”
    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方诚。
    似乎想要复仇，渴望将眼前之人撕成碎片。
    只是碍于身体伤势太重，没有来得及愈合，加上不太适应新身体，因此行动显得有些迟滞。
    方诚迎着他的目光，坦然无惧。
    身躯微微下沉，右拳收至腰侧，五指捏得劈啪暴响。
    肩、背、腰、胯的肌肉相互联动，形成一条完美的导链。
    力量如蓄满的洪水，在体内不断奔涌。
    数秒之后，脚下猛地一踏，身影如离弦之箭般暴射而出，瞬间出现在怪物面前。
    没有任何哨的动作，只有一记简单纯粹的右直拳。
    砰！
    拳头撕裂空气，带着沉闷的音爆声，精准地轰在了怪物头颅上。
    随着一声西瓜炸裂般的闷响。
    怪物丑陋的头颅，应声爆开。
    滚烫的鲜血与脑浆，混合着碎骨，向后方呈扇形飞溅而出。
    瞬间在斑驳的墙壁上，留下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白痕迹。
    无头的尸体，颤巍巍地晃了两下，重重地倒在地上。
    顺利解决掉变异的贾亮，方诚没有急着离开。
    他从地上捡起一块还算干净的破布，走到尸体前，蘸满头颅爆开处流出的新鲜血液。
    然后，走向那面斑驳的墙壁，开始作画。
    他握着染血的破布，如同握着一支画笔。
    温热黏稠的血液，就是最好的颜料。
    唰，唰，唰。
    方诚手臂飞快挥动，鲜血顺着布料在墙上流淌、抹开。
    转眼间，勾勒出一个大致的图案轮廓。
    与此同时，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显然，有一群人正迅速向这边靠近。
    方诚握着那块染血的画布，往后退了一步，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作品。
    随即捡起地上的帆布包，简单收拾了下，便一个翻身，跃出窗户。
    他的双臂在空中扬起，衣袖猎猎作响，如同展翅的猎鹰。
    瞬息之间，就消失在夜色笼罩的街道里。
    而几乎就在他离开的下一秒。
    仅剩几块木板的房门，被彻底撞开。
    一群穿着蓝色工作服，带着清理工具的人闯了进来。
    当他们看清屋内的景象时，所有人都被惊得呆立当场。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以及一股好像蛋白质烧焦的臭味，直欲令人作呕。
    地上躺着四具形态各异的尸体。
    整个房间狼藉一片，墙壁布满了弹孔和撞击的裂痕。
    宛如经历了一场小型战争，到处洒着血液和人体组织碎块，惨烈如修罗场。
    “那……那是什么？”
    忽然，有人惊叫一声，指着窗户旁的那面墙壁。
    众人闻声望去。
    只见在那片斑驳的墙壁上，有人用死者的鲜血，画了一幅巨大而惊悚的画。
    那是一张人的脸庞。
    一张五官极度扭曲，嘴角夸张上扬的笑脸。
    它就像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在享受完一场血肉盛宴后，正对着闯入者们，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墙上到处飞溅的污秽血点，俨然成了它的背景。
    仅仅只是望上一眼，便令人不寒而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