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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这一次,真是激怒他了。
    周宜妃已经不问世事数月。
    一是当时周家的事闹得太大,虽然景华琰金口玉言,保下了周宜妃和大皇子,但世人的口舌却也不能被禁锢。
    周宜妃还算聪明,选择明哲保身,否则任何人看到她,都只能想到罪臣之后。
    她的缄默和消失,才是最好的做法。
    后来周家风波过去,边关战事和司务局贪墨大案积累在一起,所有人的视线从周宜妃身上挪开,她才慢慢重新出宫走动。
    不过或许是冷清惯了,她再也不如以前那般乖张,反而沉默寡言,除非必要场合一概不出现。
    就连后宫宫事她也置之不理,片叶不沾身。
    这一句质问这样犀利,让在场众人皆是有些惊愕。
    不是因为她质疑姜云冉,而是她质疑本身,都十分突兀。
    姜云冉抬眸看向她,四目相对,姜云冉看到了她眼中的探究。
    她的确心存疑虑。
    姜云冉的目光下移,看到她手腕上挂着的那串蜜蜡。
    上面有一个小巧的小金猪,瞧着有些格格不入。
    那是大皇子的生肖。
    为母则刚。
    周宜妃或许不是个好人,但她一定是好母亲。
    今日事针对到了新生皇嗣身上,这让周宜妃心中忐忑,之前压抑住的情绪展露出来,下意识质问。
    她所担忧的,是有人对大皇子下手。
    景华琰眉头紧蹙,明显表现出不悦神色,就连仁慧太后也叹了口气,对于今日的乱事,她显然心中不愉。
    姜云冉没有去看旁人,她一瞬不瞬盯着周宜妃,语气坚定:“不是我。”
    姜云冉重复了一遍:“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她的语气和眼神一模一样的坚定。
    周宜妃认真看向她,片刻后,她垂下眼眸。
    “是我心急,”周宜妃道,“我同妹妹道歉。”
    姜云冉摇了摇头:“都是关心端嫔和小殿下,我知晓的,不会往心里去。”
    仁慧太后有些意外看向她,目光里依旧有着审视和怀念。
    对于这种目光,姜云冉在她和皇贵太妃身上都曾经见过。
    以前不知晓。
    现在想来,怕是同姜家有关。
    亦或者说,同她母亲有很大关系。
    母亲并未说过早年的旧事,但姜云冉可以肯定,她十五岁之前都在玉京,十五岁生辰之后,不知为何回到了溧阳。
    时过境迁,前尘已逝。
    曾经那些故人都淹没在历史的尘埃里,随着岁月和风沙淡去身影。
    姜云冉不知姜家究竟出了什么事,当年又是什么身份,是否与这些天潢贵胄扯上关系,但姜云冉可以肯定,在事情全部查清之前,她一个字都不能吐露。
    无论对谁,包括景华琰。
    万一家族曾犯谋逆大罪,她这个罪臣之后必然没有任何好下场。
    谋逆事小,揭发事大。
    姜云冉自幼经历了太多磨难,她读书学习,可不是科举当官,将来卖于帝王家。
    努力提高自己,为的是被压迫时自己有反击能力。
    更为了把所有的仇家都拉下马,让他们生不如死。
    而现在,她终于把权柄握在手中,距离阮家覆灭也已经近在咫尺,她不想再生事端。
    被仁慧太后这样瞧着,姜云冉面不改色,她满脸忧心,仿佛只为端嫔的未来担忧。
    仁慧太后的目光停顿片刻,才收了回去。
    她念了一声佛偈,才道:“秀姑,你可知晓吴端嫔中的是什么毒?”
    苏秀姑摇了摇头:“是臣见识短浅,猜不到端嫔娘娘所中之毒,但这种毒一定非常稀少,以至于太医院都没能查出端倪。”
    说到这里,殿阁中再度陷入寂静。
    景华琰蹙眉深思,面色异常冷峻。
    其余众人皆沉默,因不知要从何议论,便只能缄口不语。
    就在这时,冬暖阁的房门再度打开。
    孙医正擦着额头的汗,快步而出。
    唰的一下,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他身上。
    孙医正吓了一跳,到底入宫多年,还是维持住了该有的体面。
    “陛下,白院正已经给端嫔娘娘行针,端嫔娘娘暂时沉睡,没有大碍。”
    “臣也一起看过,端嫔娘娘失血过多,元气大伤,这几日需要小心调养,不能有心绪波动,熬过前十日才能平稳,务必不能告知她皇嗣的真相。”
    景华琰颔首,他目光落在柔羽身上:“你可明白?”
    柔羽此刻也算是松了口气。
    她福了福:“是,奴婢明白,另外会告知汤姑姑,不叫宫中人随意侍奉娘娘。”
    倒是还算机灵。
    景华琰没有治罪,他看向孙医正,道:“对于吴端嫔的病症,此番有了新的猜测,你看是否能想到线索。”
    苏嬷嬷说话干脆利落,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讲解清楚。
    孙医正越听面色越难看。
    到了最后,几乎是面沉如水,嘴唇紧紧抿着,显得分外紧张。
    看了他的模样,众人都明白他一定猜出了什么。
    景华琰淡淡道:“说。”
    孙医正转身,在堂前跪下。
    “陛下,”他行过大礼,才道,“臣等之前未有察觉,是臣等失职,还请陛下发落。”
    看来姜云冉的猜测是正确的,顺着这个方向一斟酌,经验老道的太医立即就有了想法。
    孙医正也是机敏,立即认错。
    景华琰道:“此事匪夷所思,若非贵嫔聪慧,旁人怕是无法察觉。”
    “饶你无罪,且继续说来。”
    孙医正顿了顿,道:“陛下,若这个猜测为真,那么想要对小殿下下毒,只能有一个方法。”
    孙医正把心一横:“那就是在端嫔娘娘有孕之前,就必须要服下或者接触毒药,否则无法在小殿下孕育之初就染上毒药。”
    这句话,让一直稳于泰山的慕容昭仪都倒吸一口冷气。
    姜云冉心中一沉,她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她睫毛轻颤,轻轻攥住手心,眼眸不经意抬起时,看到了景华琰冷峻的面容。
    从踏入永福宫的那一步起,景华琰就未再展露出片刻笑容。
    宫中针对皇嗣的事屡有发生,景华琰自然心中烦闷,对此深恶痛绝。
    然而借着数次宫事,景华琰已经裁撤大批宫人,如今宫中侍奉的宫人除了身家清白,忠心不二的老宫人,几乎都是生面孔。
    这种情况下,手段依旧层出不穷。
    暗中的那道影子,始终筹谋,没有一刻放弃。
    四目相对,姜云冉看到了景华琰眼眸中的冷酷。
    这一次,真是激怒他了。
    若有人在吴端嫔怀孕之前就对其下毒,如何能肯定吴端嫔有孕?
    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有人在所有人身上都下了毒,以此来损害皇嗣。
    这种手段让人不寒而栗。
    尤其吴端嫔脉案那样正常,其余宫妃也都是平平安安,没有人有中毒的征兆。
    这更令人担忧。
    显然,仁慧太后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在宫中多年,最是知道这些阴私手段,因此显得格外焦急:“这可如何是好?”
    仁慧太后猛地看向景华琰:“皇帝,可要再从民间征招医术高超的大夫,入宫诊治?”
    见惯了仁慧太后慈爱的模样,众人几乎都忘了在先帝时雷厉风行的皇后娘娘。
    事出就解决,无论如何,都要把宫中的隐患排除。
    倒是景华琰蹙着眉头,安抚仁慧太后:“母后,让孙医正继续说。”
    孙医正顿了顿,才道:“回禀陛下,太后娘娘,且不论这种毒药是否真的存在,此事又是否确凿,想要在所有娘娘宫中动手脚,怕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他看向仁慧太后,竟还知晓要安慰她。
    “况且,若真有这种毒药,怕也是珍惜少见之物,如何能得到那么多,用在宫中所有娘娘身上?”
    话是孙医正说的,他自己自然明白其中深意。
    前因后果也思忖清楚,才开口禀报。
    听了这话,仁慧太后的面容缓和,她呼了口气:“是哀家着相了。”
    说到底,还是关心则乱。
    倒是在坐几位娘娘,意识到自己可能被下毒,除了孟熙嫔有些紧张慌乱,其他三人都面不改色。
    她们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异常。
    尤其姜云冉入宫时间短暂,更不可能同此事沾染上半分关系。
    而且,内心深处,姜云冉总觉得此事并不是表面上这样简单。
    孙医正见众人面色和缓,斟酌着开口:“臣记得在冬日之前,端嫔娘娘并未发胖。”
    姜云冉仔细回忆,在王庶人事发时,吴端嫔也曾经到场。
    那时是深秋,玉京也并不寒冷,当时姜云冉只觉得她有孕之后气色好,人也比以前丰腴一些,并未觉的奇怪。
    可是随着冬日来临,吴端嫔犹如被吹了气,一下子就胖了起来。
    姜云冉的目光垂落,慢慢挪到西侧殿中已经被熄灭的暖炉上。
    也就是那个时候,吴端嫔开始怕冷。
    姜云冉若有所思,她觉得自己摸索到了关键,可因为不知那毒药究竟是什么,而失去了该有的判断。
    还是要多看医书。
    姜云冉这样想着,就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刻,厚重的帐幔被掀开,冷风呼啸而入,裹挟着鹅毛一般的大雪,在地面上落下一层水迹。
    彭逾身上的斗篷都已经湿了,他快步踏入殿阁中,在门口抖了抖雪。
    梁三泰倒是很友善,忙帮他脱下斗篷,递了个手炉给他。
    彭逾身上满是寒气,他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容被冻得通红,眼眸中难得显露出急切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