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深吸一口气。
    “我也是这么觉得。”
    “郭龙一个吸毒的,大半夜跑他一个海鲜加工厂去干嘛?”
    “还正好就掉进了那个水缸里?”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郭龙,很可能是跟凶手约好了,在那个加工厂见面。”
    “至於见面的目的,十有八九,还是跟毒品有关。”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双方起了衝突,郭龙被杀了。”
    “凶手对加工厂的环境非常熟悉,甚至有可能,就是加工厂的员工。”
    “刘晨,就算不是凶手,也绝对是知情人。”
    老唐掐灭了菸头。
    “那现在怎么办?”
    “让江弈他们去现场。”
    “刘晨的故事听起来天衣无缝。”
    “但只要是人动过手,就一定会留下痕跡。”
    “我相信江弈,他能找到戳穿刘晨谎言的证据。”
    ……
    江弈和谈新源赶到海之鲜水產加工厂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
    几名技术队的同事正在拍照取证。
    “江哥,这边。”
    一名年轻警员看到他们,立刻迎了上来。
    江弈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整个厂房。
    一排排巨大的蓝色塑料水缸。
    “就是那个缸子。”
    警员指著其中一个异常乾净的水缸。
    江弈戴上手套和鞋套,和谈新源一起走了过去。
    他仰起头,看著这个比他还高的水缸。
    缸壁是半透明的蓝色塑料材质,里面的水很清澈,可以一眼看到底。
    缸底铺著一些白色的碎石子,用来净化水质。
    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看起来,的確是清洗过了。”
    谈新源用勘查灯照著缸壁,仔细观察。
    “太乾净了,跟旁边那些长满青苔的缸子,对比太明显了。”
    江弈没有说话。
    他绕著水缸,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突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蹲下身,將手里的强光勘查灯,贴近了水缸的外壁。
    灯光透过半透明的塑料,照亮了內壁的某一个区域。
    “新源,你来看这里。”
    谈新源立刻凑了过来。
    在距离缸底大约一米高的內壁上,有一片不太明显的擦痕。
    这些痕跡很细微,像是用指甲或者別的什么硬物划过留下的。
    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就会被忽略。
    “这是……”
    谈新源的眼睛亮了起来。
    “是挣扎的痕跡!”
    江弈站起身,表情依旧平静。
    “去把刘晨和那两个帮他拋尸的工人带过来。”
    “就在这里问。”
    很快,脸色煞白的刘晨和两名工人被带到了水缸前。
    当他们看到江弈用手电筒指著缸壁上的擦痕时,两个工人的腿肚子明显开始打颤。
    “刘老板。”
    江弈的声音很淡。
    “你说,你发现郭龙的时候,他已经脸朝下,漂在水面上了。”
    “是吗?”
    刘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是……是的。”
    “那这些痕跡,你作何解释?”
    江弈的目光,转向那两名工人。
    “你们两个,在把尸体捞上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这些痕跡?”
    其中一个年纪稍轻的工人,嘴唇抖了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刘晨。
    刘晨的眼神里,充满了警告。
    “我……我想起来了!”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工人突然喊道。
    “捞……捞尸体的时候,我们把水放掉了一大半。”
    “当时我好像看到……看到水底有……有亮晶晶的东西。”
    “还有一个……一个大石头!”
    “对对对!”
    年轻工人也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连忙附和。
    “还有一块大石头!当时我还纳闷呢,这缸底怎么会有那么大一块石头。”
    “刘总说……说是我们平时用来压渔网的,不小心掉进去的,让我们別管。”
    江弈的视线,重新落回到刘晨的脸上。
    刘晨的表情,已经是一片死灰。
    江弈的脑海中,一个完整的画面,正在被迅速构建起来。
    “郭龙,在吸食了毒品之后,被人带到了这里。”
    “他当时可能意识模糊,被人很轻鬆地就扛到了缸边,然后丟了下去。”
    冰冷的海水,瞬间让他清醒了过来。
    求生的本能,让他开始拼命挣扎。
    他想爬出这个巨大的水缸。
    他的指甲,在光滑的內壁上,留下了这一道道绝望的划痕。
    江弈走到水缸边,伸手指了指那些痕跡。
    “但是,凶手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江弈的目光,扫过角落里堆放的杂物。
    他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一根用来清洗水缸的长柄竹刷上。
    那是一根很粗的毛竹,至少有三米长,头部绑著一圈硬质的刷毛。
    他走了过去,拿起了那根竹刷。
    竹刷很沉,很有分量。
    江弈仔细地检查著竹刷的每一个部分。
    “凶手,可能先是隨手拿起身边的一块石头,砸向了正在挣扎的郭龙。”
    “但石头在水里,威力大减,並没能让他停下来。”
    “於是,凶手看到了这个。”
    江弈举起了手里的竹刷。
    “他用这个长长的竹刷,死死地抵住郭龙的头和肩膀,不让他浮上水面。”
    “郭龙在水下拼命挣扎,而凶手,就在上面,用尽全身的力气,將他往下压。”
    “郭龙的力气,在冰冷的海水和缺氧中,一点点流失。”
    “直到他再也无力挣扎,肺部灌满了咸涩的海水,彻底沉了下去。”
    江弈的手指,在竹刷的某处停了下来。
    “而凶手在施暴的过程中,因为用力过猛,导致竹刷的这里,出现了一道新的缺口。”
    他將竹刷递到徐五岳面前。
    在竹刷的中段,有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缺口。
    断裂处,还带著新鲜的毛刺。
    “一个真正熟悉这里环境,並且常年在这里工作的员工。”
    “在那种紧急情况下,会下意识地选择最称手、最有效的工具。”
    他的手指,再一次指向了那根长柄竹刷。
    “他会直接拿起这根竹刷,而不是先慌乱地在水里摸一块根本没什么杀伤力的石头。”
    “先用石头,说明凶手当时很慌张,第一反应是隨手抄起身边能摸到的东西。”
    “但紧接著,他又准確地找到了这根藏在杂物堆里的竹刷。”
    “说明他对这里的环境又非常熟悉。”
    江弈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锐利。
    “一个慌乱,又熟悉环境的凶手。”
    “这本身就是一种矛盾。”
    “除非……”
    “凶手並非是这里的员工,但他对这里的环境了如指掌。”
    徐五岳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
    “把刘晨,还有这两个工人,全部带回队里!”
    “分开审!”
    “是!”
    几名刑警立刻上前,將已经瘫软如泥的刘晨从地上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