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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3章 身为魔女,我绝不可接受凡人的施捨
    第543章 身为魔女,我绝不可接受凡人的施捨
    奥丽芙绝不相信自己的导师会死。不论过去、现在、还是將来,吉莉安的强大始终都让她深信不疑。所以,儘管她难以说服面前这两位同样身披镶金法袍的大魔女相信这点她们的眼神分明写著“接受现实”但奥丽芙己,绝对不会动摇。
    抱著这样的信念,奥丽芙自认为可以拿“说了元老坏话”这件事做出威胁,叫两位大魔女答应陪她一起去沙漠深处寻找老师的踪跡,然而,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两位魔女显然不惯著她。
    在被艾芙娜以一句“你该去看望你的同伴”打发出来后,奥丽芙一言不发地將布袋里的几片龙肉乾甩给安静养伤的蓓菈,而后便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本能地寻找著属於自己的孤僻角落。
    很快她找到不远处的一块磷恂岩石,钻入其投下的、最深邃的一片阴影之中,將自己整个人蜷缩起来,散发著一股浓烈而尖锐的、拒绝与人交流的气息。
    她自觉没有陪伴蓓菈的必要,蓓菈那副痛苦隱忍的模样只会提醒她眼前的困境有多么真实,而她只想沉浸在自己的否认里。
    再说—蓓菈不还有另几个魔女陪著吗。
    艾琳、伊菲,还有那个海瑟薇。
    对,就是她,海瑟薇,奥丽芙实在和她聊不来,因为只要她在旁边,那些原本能够乖乖听她话的火元素,顿时就会变得不那么老实。它们似乎更愿意倾听海瑟薇那些莫名其妙的低语,对奥丽芙的呼唤则爱答不理,完全不似过去那般忠诚。
    这让奥丽芙很有挫败感,自尊心备受打击,阴暗的想法隨之涌上心头。她想,相比自己,老师会不会更喜欢海瑟薇?
    ——不、不会的!才不会呢!
    老师肯定是更喜欢我的。奥丽芙像念诵咒语一样,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近乎偏执地重复著这句话。
    不然的话,我为什么在披上这身黑袍以后,还能继续跟在吉莉安老师身边深造,享受圣都的繁华与庇护,而不是惨遭毕业,像蓓菈等人一样,被魔女院草草打发到贫穷的外省受苦呢?
    对,贫穷。
    在奥丽芙浅薄又势利的认知中,外省就没有哪座城市能比圣都更繁华。
    虽然贫民聚集的地方都是一样骯脏脏乱,纵使圣都也不能例外,但这样的污点,丝毫不能掩盖圣都的伟大与美丽,因为唯有圣都,才能匯聚九省最顶级的財富和艺术,为真正强大的魔女提供最奢靡、最优雅的生活。
    思绪的闸门一旦打开,关於过去的美好回忆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奥丽芙的喉头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她开始痛苦地、却又无法自拔地回忆起,那些曾陪著老师在各式茶会上吃过的精致点心镀上金箔的柠檬奶酪卷、用翠色鸟羽作托盘的果塔、用石榴汁染红的奶油泡芙.
    这些浸润著金钱和权力气息的上好点心,是那些被发配到外省的黑袍魔女,一辈子都没机会品尝的。
    然而,回忆的甜美越是清晰,现实的苦涩就越是尖锐。
    一种从云端跌入泥沼的巨大落差,让奥丽芙险些发狂。
    她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手中那块硬得像石头、甚至边角还带著点可疑霉斑的乾粮上,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方才因回忆而產生的些许食慾,此刻也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浓浓的噁心与愤怒。
    唉,她恨不得立刻將这块侮辱她身份的劣质麵饼狠狠砸在地上,再用她的靴子將其碾成粉末,好好宣泄一下心中积攒的怨气。
    有没有搞错,她可是魔女欸!怎么可以沦落到吃这种做法粗糙、口感如同嚼蜡的低劣麵饼?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最起码,最最起码,也该在上面淋上一层光亮剔透的蜂蜜,再优雅地对摺起来,小口地送入口中!否则,她那被美食惯坏了的、娇贵的小肚子,是会为此尖叫抗议的!
    你看,就像现在这样。
    “”
    好饿,感觉下一秒就要饿死在这片鬼地方了。
    奥丽芙认命地闭上眼,仿佛行刑般,飞快地將手里那一小块麵包塞进嘴里,用力咀嚼o
    霎时间,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好似褪去了所有色彩一般,成为了这片汪洋沙海里的一片灰色—那乾燥、粗礪得如同沙砾的口感,在她的舌尖和上顎无情地摩挲,残酷地折磨著她娇嫩的味蕾。
    果然,这玩意儿真的好难吃啊。她得用力捂著嘴,才不至於当场吐出来。
    “我刚才——真该——真该从蓓菈那里偷吃一片龙肉乾的。”奥丽芙万分后悔地喃喃自语,声音因喉咙的哽咽而变得含糊不清,心中的恨意也在此刻变得如此充沛,以至於她迫切地需要一个靶子,来承载这份无止境的恨意。
    蓓菈就先放一边。丟掉那枚可疑的石头后,奥丽芙早就对她生不出怨气了,毕竟她俩如今的处境倒是极其相似两只可怜虫而已。
    作为一只可怜虫,奥丽芙现在只恨那个该死的沙漠之主。
    想想也是,放眼整个世界,估计都不会再有比那个该死的沙漠之主更招人恨的东西了c
    “祂”是混沌、死亡和荒芜的代名词,是这片土地所有苦难的根源,更是毁灭了她奥丽芙舒適生活的罪魁祸首。
    要不是因为祂,奥丽芙就不会来到这片荒芜之地,而她的老师吉莉安,就更不会因此而失踪了。是的,失踪。她只能,也只愿意用这个词。
    突然,没来由的,奥丽芙从她的老师转而想起了她的母亲。
    这位淳朴中带点无知,又许是无知中带点淳朴的善良妇人,总爱在她耳边念叨这样一句话:女人的世界在家里。
    因而,在她成为魔女之前,她极少接触外面的世界。她的前半段人生始终被局限在一座小小的庭院里,对外面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直到她成为魔女,被吉莉安带去离家很远很远的圣都,她才真正见识到了这个世界最美丽、最奢靡、最吸引她的那一面。
    然而,这里面存在一个很大的遗憾,那就是她不知道家在何处。离开家的时候,她还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女孩,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成为魔女的巨大兴奋,衝散了离別时所有的伤感与留恋,使她从未想过记住归家的路。
    也许老师知道?但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去问。这种问题对於一个前途无量的学徒来说太过软弱、太过多愁善感,而现在,她的老师又不知所踪—..
    只能说,奥丽芙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母亲了。
    这个不幸的事实,比腹中的飢饿更让她感到恐慌和空虚。
    她垂下头,將下巴抵在膝盖上,和她那饿的已经没有多少赘肉的小肚肚一起唉声嘆气。
    “唉——””
    “咕——”
    好吧,这片荒凉的沙漠倒是帮她减下了不少多余的体重,姑且算是无数坏消息里唯一不那么坏的消息。
    但这样的好消息,依旧不能帮奥丽芙从自怨自艾的情绪中走出来,她依然垂著头,丧著气,始终没能注意到有个女人跟了她一路。
    不过马上,这女人就要说话了,那沙哑的嗓音著实把奥丽芙嚇得不轻:
    “呀!小姑娘,快来这边,我这儿有好吃的呢!”
    ——小姑娘?
    奥丽芙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谁是小姑娘?是在说我吗?怎么敢的?
    你你你,你晓不晓得,圣都里最有钱的那批凡人!都得尊敬地称呼我为“大”、“阁下”!,就凭我是魔!
    奥丽芙恶狠狠地抬起头,想要看看究竞是哪个粗鲁无礼的凡人,居然敢用如此轻蔑的称呼来指代她?
    只一眼,她的视线便锁定在了不远处那个正衝著她傻笑的可疑女人身上。
    那女人衣衫打著补丁,髮丝显得凌乱,肤色被日光暴晒的暗沉,分明就是个挣扎在生活底层的、过惯了苦日子的贫穷女子。
    啊啊,这样的凡俗女子,怎么可以直视我的尊容,放肆地將我上下打量了一遍,並且还敢胆大包天地露出那种像是在可怜我的表情?!
    奥丽芙感觉自己的胸膛快要炸裂了。她不许自己的骄傲和尊严,被那满是怜悯的眼神击垮碾碎。
    她猛地站起身,想著该用怎样恶毒的语言,让这个女人明白什么叫做阶级之別,可那脏兮兮的女人动作明显比她要快。
    在奥丽芙组织好语言之前,这女人就已抱著一块用粗麻布包裹著的某样东西,快步躥到了她的面前。
    打开一看,麻布里居然塞著两块烟燻的龙肉乾。
    呜咕!
    儘管龙肉不香,但奥丽芙的肚子还是不爭气地叫了起来。
    可恶!可恶!明明刚才在那几个魔女面前,它还很爭气地保持著沉默!怎么这会儿在一个凡人面前,竟变得如此没用了!
    不行!身为魔女,我绝不可接受凡人的施捨!
    —但如果她有求於我,这事儿就得另当別论。
    凡人求助於强大的魔女,並献上贡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肯定有求於我!
    奥丽芙咽下一口唾沫,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接过了那包肉乾。
    “说、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快呀,快说呀,没什么好犹豫的。只要不是拜託我去干掉你的仇人,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奥丽芙焦急地等待著对方提出请求,只要对方开了口,她就能心安理得地將这块肉乾视为交易的价码。
    然而,令奥丽芙感到难以忍受的是,女人並没有说出任何请求。
    她只是又往前凑了一步,身上那股混杂著沙土、汗水和某种长久劳作后留下的气味,让奥丽芙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女人的脸上依然掛著那种傻乎乎的、近乎於痴傻的笑容,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奥丽芙消瘦的脸颊和尖尖的下巴上,眼神里满是疼惜。
    “吃呀,快吃。”她的声音沙哑,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仿佛在哄骗一个不肯吃药的孩子,“你太瘦了,风吹就要倒了。得多吃点,吃了肉,才有力气。”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那只粗糙得如同树皮的手,似乎想要抚摸奥丽芙的脸,却又在半空中因为某种敬畏而停顿,最后只是笨拙地指了指奥丽芙手里的肉乾。
    “吃,快吃。”她又重复了一遍,眼神里没有丝毫杂质,倒是显得愚蠢。
    瞬间,奥丽芙的脸涨得通红,一股比飢饿更强烈的羞辱感瞬间衝上头顶。
    她必须要告诉这女人,她不需要这种施捨“天啊,父神在上,母神在上!瞧我那女人又做了什么傻事!”
    忽然,一个身材干瘦的男人发疯似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臂。忙不上责备自己的妻子,男人立刻转向奥丽芙,以一种卑躬屈膝的姿態向她道歉:
    “尊贵的魔女阁下!请您宽恕我愚昧的妻子!原谅她冒犯了您!请您听我说,她—
    我妻子的心智已被悲痛所吞噬,不再完整,求您勿要怪罪。”
    啊?什么意思?
    不明所以的奥丽芙当场愣住,看似冷冰冰的態度让男人更加心惊胆战。
    他焦急地继续解释,先是说起沙漠之主引发的那场大洪水是如何淹没了他的村庄,令无数人葬身鱼腹,接著又说起洪水后骇人听闻的大饥荒,是怎样残酷地用飢饿和虚弱夺走了他们孩子尚且幼小的生命。
    说罢,男人又侧头看了一眼被当他挡在身后的女人。女人依然在挣扎,嘴里发出低沉的声响:“她太瘦了——得吃点——”
    “別再闹了!”男人低吼一声,隨即又换上一副討好的面孔,衝著奥丽芙的脚尖笑了笑。
    见奥丽芙没有怪罪,男人终於鬆了口气,拉著还在喃喃自语的妻子,转身,跟蹌著走远。
    女人回头望了好几眼,似乎是在催促奥丽芙把肉乾好好吃掉。
    奥丽芙呆立在原地,没有动。她低头看著手中的龙肉乾,像是捧著两块滚烫的巨石。
    而她尚不知道的是,当晚夜深的时候,这位向她赔罪的男人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找到了阿斯让,问阿斯让能不能再分给他一块龙肉乾?他自己可以忍受挨饿,但他不忍心再看他的女人挨了。
    於是隔天,阿斯让顺理成章的找到了奥丽芙,问她是否“贪污”了两块专门慰劳劳工的龙肉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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